习性质。
大概由于年龄相近,他对纪远有种本能的亲切。
他属于那种活泼爽朗的典型,常不厌其烦地把他的恋爱故事加以夸张,讲给纪远听,然后说:
“纪远,你准经过了些什么事,使你的心变成化石了,有一天,这块化石又会溶解的,我等着瞧!”
但他等不出什么结果来,山石树木里没有溶解化石的东西。
沿着那条栈道,纪远和他的同伴们回到了工务段的成功堡里,这一段的负责人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工程师,他正为台风后的种种问题大伤脑筋。
这一次的台风也实在不幸,使部分的工程坍塌,又使一些技工们寒了心,坚持要辞工不干。
看见了满身泥泞的纪远,老工程师担心地问:
“前面的情形怎么样?”
“和猜想的情形相同,山崩了,路基都埋了起来。
不过,”纪远坚定地咬了咬牙,“并不严重,我们可以再炸通它。
”
老工程师忧虑地笑了笑,叹口气说:
“但愿每个工人都有你同样的信心!与其雇用这些技工,真还不如全部用荣民。
”
纪远没说话,他们把调查的结果绘制了一个草图,交代了草图之后,他回到他的草寮里。
小林刚刚到溪流那儿去洗了澡回来,嘴里哼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荣民那儿学来的牧羊小调:
小羊儿呀,快回家呀!
红太阳呀已西斜!
红太阳呀,落在山背后呀,
黑黑的道路,你可别迷失呀。
你迷失了,我心痛呀,
我那远行的人儿,
丟开了我怎能不记挂?
简单的调子也有一份苍凉和动人的韵味,纪远在铺着稻草的“床”上坐下来,脱去了笨重的鞋子,头也不抬地说:
“有谁记挂着你吗?唱得这么起劲!”
“可惜没有!”小林说,微笑着审视着他,“情形如何?”
“山崩了!”纪远简单地说,继续脱掉上衣和长裤,衣服和裤子上都全是泥泞,“该死!”他咒骂着,在衣服上弹掉一条蚂蟥,“这种生活也厌气透了!”
“你也有厌烦的时候?纪远?”小林发生兴趣地说,“我以为你要娶山做老婆了。
喂!纪远,你对婚姻的看法怎样?”
“没有看法!”
“你是个愤世嫉俗的人!”小林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逃避到山里面来。
”
纪远怔了一下,抬起眼睛来,他深沉地注视着小林,不过,他的眼光并没有停在小林身上,而是穿透了他,望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地方。
“逃避到山里面来?”他闷闷地说,“或者我是逃避到山里面来——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说过。
但是,说我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是不对的,我并不愤世嫉俗。
”他的眼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了。
凝注在小林的脸上,“要了解一个人是困难的,每个人都是复杂而矛盾的动物。
”
“曾经有人了解过你吗?”小林不经心地问。
“是的。
”纪远慢吞吞地答,“她看我就像看一块玻璃一样,我每个纤细的感情和思想都逃不过她。
被人了解是件可怕的事情,使你觉得周身赤裸而一无保护。
可是——假若这份了解里有着欣赏爱护的种种成分,你会甘于赤裸,也甘于被捕获。
”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逃开呢?”
“不能不逃开。
”纪远惘然地望着草寮外被落日染红的岩石和峭壁,“人生的许多事情都只能用四个字来解释:无可奈何。
年龄越大,经历越多,这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也就越深切。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懦怯的人,面对困难而征服它,是我一贯的生活方针。
可是,感情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像对付一块顽石一样地敲碎它,也不能像征服峭壁一样炸通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