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没有想到会变得这么糟糕,因为自上大学我基本上没有住家里,即使是寒暑假我也在外面打工赚学费,可能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情。
我只知道过去芳菲年纪小,大多数时候都由着她妈,所以芳菲从小就不喜欢妈妈,她跟李老师更亲。
现在长大了,芳菲开始跟她妈对着干了,是积怨太深还是青春叛逆期的正常现象?我宁愿是后者。
可能意识到自己言辞过激,芳菲马上又换了种语气,“姐,我这不是气嘛!”
“再气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
“作践?”芳菲恍惚着又笑了一下,眼底流露出的复杂情绪愈发让我看不懂了,“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和命运,有时候不是我们要作践自己,是生活作践我们,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你太单纯,跟你说了也不懂。
”
这话又把我给噎着了,“我单纯?”
“芳菲,我……”话都到嘴边了,我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我本想说“其实姐一点也不单纯”,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算了,别吓着她。
只是我觉得我跟芳菲之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非常细微,不露痕迹地渗透在彼此的言谈举止里,也许是我们都长大了,对人对事都有了各自的见解吧。
我开始隐隐地为芳菲担心,虽然表面上她还是快乐单纯的一个女孩子,但有时她流露出的目光和她说的话又超出了她的年龄,她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她眼神的背后是一个我未知的世界,我曾试图走近那个世界,可是芳菲越来越决然地防备提醒我,那是她的世界,我最好不要靠近。
看来,我们是真的长大了。
那天芳菲在我的宿舍待到很晚才走。
我很希望她留下来陪我过夜,但她说她得回家,她妈不准她再读寄宿,必须回家住,说是要给人一个身家清白的好印象。
住在家里就身家清白,这话真好笑。
可是我真的很怕夜晚来临,每到夜晚,可怕的噩梦就会如期而至。
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见到那片冲天的火海,我知道我这一生一世都无法摆脱这个梦境了,除非我也焚为灰烬……无论我是睡着,还是醒着,我的整个人都生生钉在十字架上,永生永世,不得救赎。
有时候我又会梦见那大片的梨花,雪一样漫天漫地在我眼前铺开。
我在花雨中奔跑飞驰,迷宫一样的梨树林,让我很快迷失方向。
我知道我在找谁。
五年了,我竭力不去想那个人,但是他总能以各种方式光临我的梦境,而且从未露出他的脸。
有时是声音,有时是背影,就是不给我看他的脸。
有时候我梦见自己在黑暗通道里摸索着前行,依稀可以闻到梨花枯萎的花香,而黑暗中总传来他轻微如叹息的声音,“四月,是你杀了我。
”
对,是我杀了他。
杀了他的家人。
这么多年我从未梦见过伯伯,想来他是恨我的。
十九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片火海。
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我喘着气摸到了那个装着水晶鞋的礼盒。
打开盒盖,水钻在黑暗中发出夺目的光芒,如幽灵的眼睛。
没有留名,但同样有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猜猜明年你会收到什么?”
一年很快过去,二十岁的生日如期而至。
生日还差几天的时候我就忐忑不已,我该不会收到个炸弹吧?芳菲说:“有可能是个戒指,要么就是项链。
”我问为什么,芳菲说:“你想啊,公主样的礼服有了,水晶鞋也有了,就差个定情信物了,不是戒指就是项链,手链也有可能,反正是首饰。
那个人一定是想邀你参加一个豪华盛大的舞会,提前给你把行头准备齐了。
”
“我不是灰姑娘。
”
“你已经是了,只不过王子还躲藏在暗处而已。
”
我横她一眼,“瞎扯。
”
生日这天,李老师打电话要我回家吃饭,还告诉我:“又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
我已经不去想是谁送的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从十八岁时开始就送我礼物。
我只是在猜测,他这次送的是什么。
我当然不相信是首饰,因为我不认为童话可以走进现实,而且我本身就不喜欢童话,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过,灰姑娘就会被打回原形是很残酷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期待。
李老师家的房子在上海西区某条陈旧的马路边,算是弄堂里最临街的房子。
那条马路很有些年月了,有颓败的旧洋楼,很老的梧桐树。
路两边摆着零星的摊点,生意清淡。
密密的梧桐树将整条路掩映得格外静谧,阳光从纵横交错的枝叶间漏下斑驳的阴影。
每有车子开过去,阴影就会被碾碎,一如往昔的幸福,被那场灾难无情地碾碎。
上了楼,我忽然很怕敲那扇门,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一份什么礼物。
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