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是他的墓地,也会是我的。
因为我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还在呼吸的仅仅是我的躯壳。
没有灵魂的躯壳。
长大后读《简·爱》,看到书中的结局,简·爱回桑菲尔德庄园寻找罗切斯特,结果见到一片焦黑的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屋顶、烟囱全都塌在了废墟中。
只有一个个窗洞,可怖地张着大口……”当时看到那段文字,我不由得心悸,泪湿眼眶。
因为那样的景象,在我十四岁那年就见到了。
没有亲眼见过那样的场景,是无法体会那种荒凉和惨烈的。
梅苑门口围观的人群很多天都没有散去。
一夜之间,富丽堂皇的梅苑化为废墟。
没有人不好奇,还有叹息。
值得一提的是,在四个亡者中有一个妇人,她就是带头羞辱我母亲的那个女人,我父亲的元配,也是莫云河的生母。
我报了仇,为何还瑟瑟地抖,站在那片废墟中?
天空那么阴沉,飘着冰凉的细雨。
我从早上站到黄昏,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仍舍不得离去。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哭,因为浑身上下都是湿的。
连续数天在废墟中流连,我已跟游魂无异,课也没上了,每天全靠邻居给些食物。
那天我在废墟流连到天黑,又冷又饿,只得缩着身子回弄堂。
雨已经停了。
巷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雾气。
冗长狭窄的弄堂像是没有尽头。
弄堂两边堆放着各种杂物,煤炉、锅、箱子,以及垃圾桶。
很多的窗口都亮着灯,在阴冷的雾气中,浮出一轮轮昏黄朦胧的光晕。
我走得很慢,是因为我害怕见到我家的窗。
再也不会有人为我亮起温暖的灯,再也没有人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再也不会有谁为我做好香喷喷的饭菜,再也没有人为我盖上温暖的被……
爸爸死了。
伯伯死了。
妈妈也死了。
这个家从此就剩我一人。
那是谁?
拿着把雨伞站在楼下的屋檐下。
我眯起眼睛打量他,雨雾中他背着光,四顾张望,似乎在等着谁。
仿佛是电影中的长镜头,背景是狭长的弄堂,而他在昏暗的灯下模糊成孤独的影。
“四月……”
我听到了轻微如叹息的呼唤。
是李老师。
老师的手冰凉,我猜他站了很久。
他牵着我的手往弄堂外走。
“四月,跟老师回家。
”
我停住脚步。
他拉我,“四月,听话,你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会饿死的。
”一听这话我就哭了,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
可是我仍不肯走。
老师叹息着将我拥入怀中。
“孩子,你得活下去,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希望你活下去。
”
“不,我要等妈妈。
”
“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
“她还会回来的,我一定要等她。
”
“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
老师抚摸着我的头,轻轻拍着我的肩和背。
夜色中我分明看到他的眼中也翻涌着的泪水,他按住我的肩膀,那么诚恳,那么真切地跟我说:“四月,有老师在,你就会有家,老师的家就是你的家……”
多么可爱的脸庞!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她的脸蛋圆圆的,笑的时候有两个酒窝,脸颊透着淡淡粉红,仿佛三月里的桃花。
最特别的是她的头发,有些天然卷,扎在头顶宛如海藻般散开,黑亮柔软,让人情不自禁想触摸。
据说头发愈柔软的女孩子,心地也会柔软。
之前我不信,因为我的头发也很柔软,但我的心肠一点也不软,否则不会放那么一场大火。
可是见到了芳菲后,我开始相信心细如发这个词语。
没错,她就是李芳菲。
李老师的独生女。
“菲儿,这位姐姐比你大一岁,她叫四月。
”
“四月,以后芳菲就是你的妹妹了,你们是一家人。
”
李老师给我们相互介绍。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孩儿就一把勾住了我的胳膊,“哎呀,太好了!以后就有伴儿了,爸爸,这是真的吗?”
李老师温和地笑,“当然是真的。
”
她挨我那么近,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可是她竟然说我身上有香味,凑近我身上调皮地嗅,“咦,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我被她嗅得很不好意思,脸当时就红了。
“菲儿,一点规矩都没有!”旁边传来一个女人冷冷的训斥。
我侧脸望过去,只见厨房门口站着系着围裙的女人,一脸冰霜,目光刀子似的在我身上扫荡,我顿时有种被人剥光衣服的羞辱。
“妈妈,你看——”芳菲将我拉向她母亲,“爸爸给我带了个姐姐回来,多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
李老师对那女人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