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踩着砾石,走上通往我们阳台的阶梯。
可是没人进屋里来。
更久、更久以后,我在床上分辨出停在松树小径外大路旁的车子传来阵阵乐声。
门打开。
门砰然关上。
车子开走。
音乐逐渐消失。
只剩激浪,和一个深陷在思绪里或只是微醺的人,踏着闲散的脚步轻轻掠过砾石的声音。
如果他在回房途中走进我的卧房,对我说“我想在回房前来探个头,看看你情况如何。
你还好吧”,结果会如何?
没有回答。
发火啦?
没有回答。
你发火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只是你说过你会待在附近。
所以你还是发火啦。
那你为什么不待在附近?
他像一个成人面对另一个成人那样看着我。
原因你心知肚明。
因为你不喜欢我。
不是。
因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不是,是因为我对你没好处。
沉默。
相信我,相信我就是了。
我掀起床单一角。
他摇摇头。
一下子就好?
再度摇头。
我了解我自己,他说。
先前我听他用过一模一样的字眼。
意思是:我想得不得了了,可是我一旦开始或许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宁可不要开始。
对某个人说,因为太了解自己而不能碰他,这是什么样的自信啊。
那么,既然你什么都不跟我做,能不能至少为我读一篇故事?
这么一来,我愿意将就。
我希望他为我读一篇故事,读契诃夫、果戈理,或凯瑟琳?曼斯菲尔德⑨的故事。
奥利弗,脱下你的衣服,到我的床上来,让我抚摸你的皮肤。
让你的头发贴着我的身体,你的脚黏着我的脚,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让我们拥抱在一起。
你和我。
当夜晚在天空的衬托下伸展开来之际,读一些惶惶不安之人的故事。
他们到头来总是落单,他们痛恨孤零零过活,因为他们无法忍受的,始终都是跟自己独处这件事……
<em>⑨凯瑟琳?曼斯菲尔德(CatherineManthfield,1888-1923):</em><em>英国短篇小说家。
</em>
叛徒。
在我等着听他的门吱吱嘎嘎打开又吱吱嘎嘎合上时,我这么想:叛徒。
我们多么容易遗忘。
我会待在附近。
是啊。
骗子。
我压根儿没想过我也是个叛徒。
今晚海边某处,有个女孩在她家附近等我,她夜夜等着我过去,而我,跟奥利弗一样,完全把她抛诸脑后。
我听到他踏上楼梯平台的声音。
我刻意留着一条门缝,希望从前厅流入的灯光恰好显露我躺在卧床上的身体。
我面向墙壁躺着。
由他决定。
他经过我房间,没有停步。
丝毫不犹豫。
什么都没有。
我听到他关上门。
不到几分钟后,他打开门。
我的心猛跳。
我冒着汗,感觉枕上传来湿气。
我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浴室门喀哒关上。
如果他淋浴,就表示他做过爱。
我听到他踏人浴缸,然后是淋浴的冲水声。
叛徒。
叛徒。
我等他淋浴出来。
可是他似乎永远洗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