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地打探,想找寻透露出伤心内情,神秘难解的蛛丝马迹,他们都想以那种特有的笨拙、扰人,又饱含深情的方式立刻帮我疗伤治病,仿佛我是迷途的士兵,误闯了他们的花园,伤口若不立即止血就会死亡。
“你随时可以找我商量,我也经历过你的年纪”,父亲以前常说。
“相信我,你以为只有你感受过的事,我全经历过,也因此吃过苦头,而且不只一次――有些我从来没克服,有些我仍像你现在一样无知,但人心的每个秘密角落,我几乎都知道。
”
还有其他场景:饭后的沉静――有些人小睡,有些人工作,有些人阅读,整个世界沉浸在安静的半音里。
外面世界传来的声音温柔地渗透进来,在这段美妙的时光里,我确信我已经神游他方了。
午后的网球;淋浴与鸡尾酒;等待晚餐;宾客再度光临。
晚餐。
他二度造访译者,散步进城,深夜回来,有时一个人,有时有朋友作伴。
还有些特殊的:暴风雨的下午,我们坐在客厅里,听音乐和冰雹重重拍打每扇窗户的声音。
灯光熄灭,音乐停止,我们拥有的只是彼此的脸。
某个阿姨把“圣路易”念成“三卢伊”,喊喊喳喳讲述她在密苏里州圣路易度过的可怕岁月。
母亲闻着伯爵茶气味去找传来这气味的源头,背景是曼弗雷迪和玛法尔达从楼下厨房一路传来的额外声响――夫妻俩压低声音拌嘴的嘈杂嘶嘶声。
雨中,园丁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消瘦身影正与大自然搏斗,即使下雨也总要去拔杂草。
父亲从客厅的窗口掸挥手臂示意着:回去,安喀斯,回去。
“那人真是让我起鸡皮疙瘩。
”阿姨会这么说。
“那个讨厌鬼可是有副菩萨心肠呢。
”父亲回答说。
但这些美好时光都因为恐惧而变得紧张,仿佛恐惧是盘旋逼近的幽灵,或受困于这座小城的珍禽,它乌黑的羽翼给所有生物覆上永远洗不掉的阴影斑点。
我不知道我害怕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担心,更不知道这般轻易造成恐慌的事,为何有时感觉像最黑暗的希望,带来不真实的喜悦,似一个陷阱般的喜悦。
与他不期而遇,我的心怦然一跳,让我恐惧又兴奋。
我怕他出现、怕他不出现,怕他看我、更怕他不看我。
这痛苦的挣扎终于让我耗尽心力了。
灼热的午后,我简直精疲力竭,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虽然做着梦,却清楚知道谁在房里,谁蹑手蹑脚进来又出去,谁站在那里,谁盯着我看了多久,谁尽可能在不发出沙沙声以免吵醒我的状况下找出今天的报纸,后来却放下,改找今晚的电影放映表。
恐惧从未离开。
我醒来时它就在。
早上听到他淋浴的声音,就知道他会下楼跟我们吃早餐,眼见它化为喜悦;然而,在他不喝咖啡,而是迅速走出屋外,立刻在花园里工作时,又只能眼见它变得闷闷不乐。
到了中午,等待他给我只字片语的痛苦超乎我所能承受。
我知道再过大约一小时,我只能独自躺在沙发上午睡。
感觉如此无助、如此毫不起眼、如此迷恋、如此不成熟,令我憎恶自己。
你就说句话吧,你就碰碰我吧,奥利弗。
看我久一点,看泪水从我眼中涌出。
夜里来敲我的门,看我是否为你打开一条小缝。
走进来。
我的床永远有空。
我最恐惧的是整个下午或晚上不见他踪影的日子,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