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不像小孩子经常去抠伤疤,盼望着疤痕早些消失。
身为犹太人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他很能接受自己,就像他接受自己的身体,接受自己的相貌,接受自己古怪的反手拍动作,接受自己选择读的书、听的音乐、看的电影和交的朋友。
他弄丢了获奖得来的万宝龙钢笔也不介意。
“我可以自己买支一模一样的。
”他也不介意批评。
他拿了几页引以为傲的文章给我父亲看。
父亲告诉他,他对赫拉克利特的见解很精彩,但论点还需加强,他必须接受哲学家思想中的悖论本质,而不是一味找理由开脱。
于是他接受立论必须加强的意见,也接受悖论,重起炉灶――他不介意从头开始修改文章。
他邀请我的小阿姨半夜单独(开我们的汽艇)去gita,也就是兜风。
小阿姨拒绝了。
没关系。
几天后他又试一次,再度遭拒,同样不以为意。
小阿姨也无所谓,若是再多住一周,她或许就会答应半夜出海去兜风,甚至玩到天亮。
在他初来的那几天,只有一次,我感觉到这个固执却乐与人方便,悠然自得、满不在乎、沉着冷静、泰然自若,并且对生活中这么多事都毫不介怀的二十四岁青年,实际上对他人性格和事态形势有着十足敏锐、冷静精明的判断。
他的言行无一不经过算计。
他看透每一个人,但他之所以能够看透,正是因为他第一眼去寻找的就是他在自己身上见到而不愿意被别人窥见的部分。
好比我母亲有一天震惊地发现他原来是扑克高手,每周约有两晚溜进城去“玩几手”。
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原来这就是他抵达当天就坚持要在银行开户的原因。
我们的住客多半身无分文,从来没人拥有本地银行的户头。
某天午餐时,父亲邀请一名年少时对哲学颇有涉猎的记者,记者想证明虽然他从没写过关于赫拉克利特的文章,还是能就世界上的任何事与人辩论。
这记者与奥利弗完全合不来。
事后,父亲说那记者“很机智,也很聪明”,奥利弗却打断问道:“您真的这么想吗,教授⑧?”奥利弗不了解我父亲虽然性格随和,却未必喜欢别人反驳他的意见,更讨厌别人称他“教授”,即使他表面上对这两件事往往不动声色。
“是,我是这么想。
”父亲对自己的见解颇为坚持,奥利弗却模仿那记者正经严肃的样子说道:“我恐怕难以苟同。
我认为他傲慢自大、沉闷无趣、迟钝笨拙,又粗俗不堪。
他看似幽默,利用很多声音和夸张的动作来说服听众,因为他根本说不出一套道理。
声音这一点实在太过火了,教授。
大家被他的幽默逗笑,不是因为他有趣,而是因为他无意间流露出他渴望别人觉得他有趣。
他的幽默只不过是用来拉拢自己无法说服的对象的手段而已。
你说话的时候看着他,他却总是撇开目光,没专心聆听,他只想趁忘记以前,赶紧说出你发言时他在心里演练过的话。
”
<em>⑧Pro:教授的简称。
</em>
若非他自己熟悉同样的思考模式,怎能凭直觉洞悉别人的想法?若非早已亲身实践,他如何能察觉他人内心这许多曲折?
令我惊讶的不仅是他这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