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充饥,我们画蟹解馋,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傅眉拎起那画,转头对褚仁笑道。
两人大笑着,在纸上涂画着各种美食,那些他们在富贵岁月中曾经享受过且并未珍惜的美食,如今想再要重品,已是奢望……一个是因为天下更替了姓氏,另一个是因为时间折叠了人生。
笑着笑着,夜便深了,便有丝丝缕缕的秋凉,从窗椽门缝中涌入,让两人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薄薄的单衫。
十月初一,冥阴节。
北京,东便门外,三忠祠。
堂上供奉着诸葛亮、岳飞、文天祥这“三忠”的塑像,却没有香火。
初冬的天时,门外有阳光,还不觉得冷,室内却是凝冰握雪的寒。
四下里环坐着一群人,有官衣的,也有便服的,更有那官帽上的翎子,可笑地向后伸张着,配上胸前补子上的织绣,只能让人想起“衣冠禽兽”这四个字。
尤其是所有人的脑后,都垂着一条或长或短,或黑或白,或粗或细的辫子,像条尾巴。
只有两个人,是没有辫子的。
一人坐在正中,五十来岁的年纪,一身交领右衽的玄衣,衬着白得没有血色的一张脸,一柄简素的玉簪束着发髻,正是被俘的袁继咸。
另一人站在门口,头戴黄冠,身穿绛红色的道袍,两幅广袖像是吃满了风的帆,挡住了门外仅有的阳光,也挡住了门外肃立的八旗兵丁的视线,正是傅山。
那些“衣冠禽兽”们,七嘴八舌的,在劝袁继咸投降仕清。
那话音,有吴侬软语,也有晋陕乡音,嘈嘈切切,听得人心烦。
傅山一个一个看过去,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老师的旧门生,旧下属,也有当年三立学院的同学,甚至还有当初上京鸣冤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如今,他搬出了当年的冤案,口沫横飞地陈说着大明的腐败和昏庸,颂扬着大清的宽仁。
做了狗,穿了新狗衣,便摇着尾巴,四处劝别人也同列。
傅山不由得一声冷笑,却见老师以目示意,便欠身一礼,退到了一边。
劝降的话,车轱辘一样说了好几遍,已经全无新意,那些纷乱的声音渐渐止了。
袁继咸方抬起头来,眸子中精光一闪,扫视了一下众人,朗声吟道:“天地治乱,理数循环[2]。
湛兹正性,鼎鼎两间。
有怀乡哲,炳耀丹青。
维唐中叶,秀耸二颜。
越在宋季,文山叠山[3]。
成仁取义,大德是闲。
哀我逊国,方黄臭兰。
名成族圮,刚中良难。
淑慎以往,学问攸关。
我心耿耿,我气闲闲。
从容慷慨,涂殊道班。
居易俟之,敢幸生还。
”说完双目一闭,一言不发。
待那些说客悻悻散去,傅山扑身跪倒,叫道:“老师!”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
“你终于来了……”袁继咸睁开眼睛,他的颈中,斜斜的亘着一条青黄的印痕。
傅山泣道:“老师,您这是……”
“在九江船上自缢,却没有死成。
”袁继咸淡淡说道,“后来绝粒七日,竟又未死成……”
“那是为何?”
“千古艰难唯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