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匀涂抹墙面。
视线游弋,他屏吸。
竟有个蜷缩的婴儿,正被母亲的血肉簇拥。
它呼吸太轻——以他的听力竟未察觉,但神情静谧,似卧在玫瑰园。
“操他爷爷。
”酒保擦去嘴角的酸水,“真是歹毒。
她是鬼迷心窍了,但不应是这个下场。
”
男人抬眼,示意他说下去。
“你能想象吗?她曾是我们这的头牌。
”酒保偏头,不忍心看地上不成型的尸体,“偏偏爱上只在深夜来的客人。
黑发黑眼,像个鬼魂。
私下我们都开玩笑说他来自地狱,叫她小心,没想到她怀了孕…那畜牲包下她,每月送来金银首饰。
她房间,其他客人不能进的。
”
因而排除其他人的作案嫌疑。
死因蹊跷,似乎也只能用鬼神怪谈解释。
酒保深吸口气,伸手去抓门把,像是要把地狱隔绝。
“等等。
那里的孩子…”
“这里容不下不祥的崽种怪胎。
”
男人翻身上鞍,靴后跟轻按马胸廓。
坐骑受刺,打个响鼻疾驰。
为减少颠震摇晃,襁褓被他系紧贴近胸膛,吐息细碎安详。
它正沉睡,未曾知晓自己的命运。
刚将婴儿抱起时,乳白胎毛上还沾满血污。
他伸手擦拭,它便睁眼,赤瞳滚动。
他忙脱下外套将其裹住。
他见过仅因相貌畸形就被抛弃在黄沙中风干的孩子,腹部被郊狼剖开,秃鹫悬停。
在此处,法律和道德失去效力。
然而这开垦的荒野遍地白银:矿脉闪烁,野牛奔徙,一锄头凿下喷出黑金。
跑马圈地的开拓者同时也是逃犯,赌徒,强盗,殖民者和倡伎。
今日暴富明日横死,枪支代行正义或暴行。
运气支配的世界滋生迷信,恶徒抢夺死里逃生火车劫匪的配饰,点燃收留痨病患者的救济所。
若这婴儿的脸在这个时间点被人看了去,恐怕今天就有人要判它死刑。
城镇——文明迹象远去,马匹扎进黑夜。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回到营地,那儿有防感染的药膏,能抹入新生儿的眼睛。
还有头母羊,乳汁丰裕。
男人轻敲棚户的窗,老医生提灯开门。
他指向胸前的布包,“我收养了这个…”话音未落,他猛地察觉内里空无一物,忙伸手去探,同时粗略编造来意。
还好老医生没给他开兽药。
他说是要治前不久他接生的小羊羔。
男人拴好马,神情复杂地端详被捏在两指间吱吱乱叫,努力用牙穿透他表皮的孱弱动物。
他是准备收养这个婴儿,但万万没料到,它会变成只毛茸茸豆豆眼的小蝙蝠。
他叹气,将它暂时塞入胸前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