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高昌的异国人都能想得这般周到,这个人的本性何等诚朴?却为何对妻子暴虐到了这种地步呢?人心之复杂,真是难以思量。
“下官整饬尸体的时候,发现其中九具身上无伤。
”许宗苦笑一番,“三王子也知道,下官负责刑律,平素勘验尸体这勾当干得多了,当时就有些好奇,想搞清楚这九个人的死因,于是就对这九具尸体进行验尸。
”
麴智盛插嘴:“这九个人,其中一人是吞服了热那草,吸入粉末,中毒而死。
另外八具则是被大卫王瓶里的魔鬼所杀。
”
“眼下下官当然知道了,可当时不知啊!”许宗唉声叹气,“结果一勘验……”
“大人就发现他们浑身无伤,只有瞳孔上有米粒大的出血点。
”玄奘把他的勘验结果说了出来。
许宗吃了一惊:“法师真神人也!确实如此!”
玄奘苦笑:“当日他们刚死的时候,贫僧在战场上粗粗检查过,也是发现瞳孔出血。
但并没有深入来想。
大人想必是剖开了他们的眼珠,发现了里面的银针吧?”
“没错。
”许宗看着这银针,有些沉重,“法师请看,这银针乃是上好的乌兹钢打造,里面也不知道掺杂了什么东西,细如发丝,但颇为沉重。
射入眼珠后,直贯脑中,使人当场立毙。
这就是大卫王瓶杀人的真相!”
玄奘沉默半晌,问:“死在井渠中的亡隋流人,也是这般死法?”
许宗点点头,拿磁石在眼珠上吸,果然,那眼珠里也冒出了一根银针。
“下官将此事禀报陛下后,陛下就让下官去将死去的流人尸体挖出来勘验,果然也是如此。
”许宗道,“知道大卫王瓶的秘密后,陛下极为担心法师,因此才命下官携带着这几个眼珠,星夜兼程来突厥见您,把这个秘密告之与您。
陛下说,大卫王瓶过于危险,法师万万要以自身安危为要,切不可自蹈险地。
”
“多谢许大人,”玄奘这才明白麴文泰为何派了一个刑事官员出使西突厥,急忙合十感谢,“回到高昌后,请代贫僧向陛下致谢。
就说我心中已有计较,请他放心便是。
”
许宗点头:“法师既然知道了这里面的凶险,那下官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明日下官就去向统叶护可汗辞行,赶回高昌复命。
”
许宗离开后,麴智盛忍耐不住:“师父,大卫王瓶果然如您所说,乃是人谋!可……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杀死焉耆人且不说,那日在井渠中,明明只有你我和阿术三人,这些流人又是被谁所杀?”
“那日你也在现场,你的看法呢?”玄奘问。
麴智盛深吸一口气:“师父,方才在酒宴中,您和王玄策谈话,弟子也听到了。
弟子以为此事必定是王玄策所为!”
“哦?”玄奘微笑着鼓励,“分析分析看。
”
“前些天,师父跟弟子说过,您认识一个人,他的谋略不下于伴伴,眼界之阔更有过之。
”麴智盛原本不是庸人,只是碰到了龙霜月支才有些发傻,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恢复了一国王子的敏锐,“弟子听说过,在大唐有一个智者,名叫魏徵,是皇帝的重臣。
您说的想必就是他吧?”
玄奘很欣慰:“智盛,能猜到他,你的智慧也很是不凡哪!”
麴智盛挠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师父的教导。
这些天跟着师父,也了解到了大唐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您跟王玄策对答,显然,大唐对西域、对西突厥,也是有野心的。
那么,西域和西突厥的内乱对谁有利?自然便是大唐!大卫王瓶原本就是波斯皇帝送给大唐皇帝的东西,这东西充满魔力,世上众生,谁没有欲望?谁不想拥有?只怕是大唐皇帝为了让西域内乱,故意要让这瓶子在西域搅起一番风云。
因此,魏徵才派了王玄策假借出使为名,让这大卫王瓶祸乱西域!否则,堂堂大唐使者,为何要暗中出使?”
玄奘没想到麴智盛一番分析,竟然与事实所差无几,禁不住赞叹。
麴智盛很高兴,继续分析道:“王玄策此人,之前一直潜伏在高昌王城,他为何要救那些流人?恐怕他早就知道有这股势力的存在,甚至有所收买。
那日咱们被流人追捕,师父是大唐的高僧,王玄策不敢让您发生意外,这才用秘密手段,暗中射杀了那几个流人,帮助咱们脱困!”
“嗯,”玄奘频频点头,“那么在高昌城外呢?王玄策当时可不在场呀!”
“这……是啊,当时除了你我、霜月支、阿术、伴伴,就只有那些三国联军了……”麴智盛有些哑然,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师父,别忘了,泥孰是大唐皇帝的结拜兄弟!”
玄奘倒没往这方面想过,顿时愣了:“你是说泥孰与王玄策联手设局?怎么可能?他是西突厥的设,怎么会干出这种祸乱西域、危及西突厥的事情?”
麴智盛冷笑:“师父,您参的是佛,对这种政治角逐见得少。
弟子虽然不长进,但自幼生长深宫,见得多了。
您想想东突厥的突利可汗便明白了。
”
玄奘也哑然无语。
突利是颉利的侄儿,最初与李世民为敌,后李世民采取怀柔之策,与突利结为兄弟。
突利于是暗中投靠大唐,与颉利决裂,这才导致颉利被俘,东突厥被灭。
两人正聊着,欢信进来禀报:“法师,阿史那?泥孰前来拜见。
”
两人面面相觑,麴智盛猛地跳了起来:“这泥孰也知趣,竟然应声而来。
我去会会他!”
还没说完,他已经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玄奘阻止不及,刚想站起来,却又心事重重地坐了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大卫王瓶那股难言的忧惧越来越浓烈。
他看着木箱上的铁匣子,四枚眼珠默默地与他对视,似乎在诉说着一件极为可怕的秘密,玄奘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忽然有种恐惧,自己以往的猜测,全盘错了。
这时,门外响起麴智盛的大叫。
这位王子也太沉不住气了,刚出门,就与泥孰吵了起来:“胡说八道?哼,不用你拔刀子,我若是猜错了,不用你动刀,我自杀谢罪!”
“好,说出你的理由!”泥孰愤怒的声音传来。
随后又听见麴智盛的声音道:“你是十姓部落之主,在西突厥是权倾一方的小可汗。
你敢说,你对大可汗的位置没有野心?倘若西突厥内乱,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