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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复活的死者,死去的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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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的几扇窗户突然轰然碎裂,随即一支利箭朝着她激射而来。

     箭镞呼啸中,王妃身子一滚,利箭咄的一声斜插在地上。

    她刚刚起身,又是一支利箭迎面射来,王妃头一偏,箭镞射在了柱子上。

    此时窗户破碎了四五扇,殿外月光铺地,隐约可见几条黑色的人影手握长弓,利箭纷飞。

     王妃虽惊不乱,柔韧的身子在箭雨中左摇右摆,每每于呼吸之间避开利箭的射杀。

    箭镞密集,她怕误伤了麴德勇,也不敢靠近,那刺客看来是有意要射杀她,并不朝麴德勇放箭。

     王妃虽然避过利箭,但一直关切着麴德勇,忧心如焚。

    一名刺客似乎看了出来,长弓调转方向,一箭朝麴德勇射了过去。

    借着月光,箭镞宛如一道银色的电光呼啸而来。

    王妃骇然色变:“德勇——” 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堪堪在利箭射到之前扑在了麴德勇的身上。

    噗的一声,利箭射入王妃的后腰,王妃一声惨叫,随即又是一箭射进了她的后背。

    王妃挣了一挣,凄凉地笑了笑,伏在麴德勇的身上,不动了。

     鲜血从王妃的口角溢出,流在了麴德勇的脸上。

    王妃努力伸出手,温柔地给他擦拭着脸上的鲜血:“德勇,咱们要死了!要干干净净的,别弄脏了脸,免得……免得我在地狱里找不到你……” 正擦着,王妃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麴德勇的眼又慢慢地睁开了。

    瞳孔一片血红。

     庭院中月华如洗,充满西域风情的宫殿映照着月光,显得如梦似幻,玄奘走在月光中,有如行走在梦境。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有些恍惚。

     宫墙的门早已被麴智盛拆了,一路上畅通无阻。

    宫室里灯火通明,门虚掩着,里面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龙霜月支的声音在说:“三王子,请你不要这般说话。

    我们如今是你的囚徒,若三王子生气,那便一刀将我们斩了。

    ” “霜月支……”麴智盛似乎在哭泣,“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咱们到底谁是谁的囚徒?很久以前,我就被你俘虏了,这辈子都已经是你的囚徒了!” “别废话了!”泥孰大声叫嚷,“她已经说了不想看见你,你还赖在这里做甚?” 麴智盛不理他,继续哀求着:“霜月支,你好歹吃一口呀!这都一天一夜了,你不吃不喝,我……我真的很难受啊!我知道,今日是我让你生气了,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惩罚。

    你说吧,若是我的眼睛得罪了你,我就把它挖出来;我的手脚得罪了你,我就斩掉它;若是你讨厌听到我的声音,我就把舌头割掉。

    霜月支,一切我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高兴。

    ” “你这人……”泥孰也有些无奈了,“真他妈无赖!” “三王子,”龙霜月支有气无力地道,“你不用这般作践自己。

    我说过,我焉耆和你高昌,是世世代代的仇敌,我说我爱你,那是在骗你,是为了灭亡高昌。

    如今,梦醒了,局散了,谎言也破了。

    你又何必如此?” “你骗就骗了,高昌灭就灭了,我统统不在乎!”麴智盛失声痛哭,“霜月支,我只求你安好。

    ” 玄奘走到庭院中,便看见宫室里,龙霜月支躺在胡床上,麴智盛跪在床前呜呜地哭着。

    泥孰咬牙握拳,在一旁踱来踱去,偏生没有一点办法。

    玄奘叹了口气,没有进去,凝望着西域的夜空默默地长叹。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龙霜月支声音凄凉,“往事真如一场梦幻。

    佛家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我曾经不信,到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我自负谋略,掌控西域风云,没想到最终却给焉耆酿成如此大祸。

    有多少勇士因为我的愚蠢战死沙场,有多少孤儿寡妇泣血垂泪。

    三王子,等我死后,麻烦你割下我的头颅让泥孰带走,交给我的父王,请他替我向焉耆子民谢罪吧。

    ” “不不不……”麴智盛慌了,“霜月支,你别吓我……我放你走好不好?”他忍痛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哭了起来,“霜月支,你好好活着,我放你走。

    我再也不纠缠你啦!你不要死,你要是爱泥孰,就嫁给他吧!” 泥孰有些惊讶,对麴智盛的观感倒有些改变了。

     龙霜月支却闭上了眼睛:“三王子,你放我走,我又能去哪里?回到焉耆接受子民的唾骂么?罢了,咱们之间,原本就是一场战争,我若死在你宫中,或许算是战死沙场吧!” “这……这这……”麴智盛彻底慌了。

     玄奘叹了口气:“公主,您既然知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为何看不穿这荣耀与耻辱?” “法师来了?”麴智盛回过头,一看见玄奘,顿时如寻着了救命稻草,跌爬着过来,“法师,法师,霜月支要绝食,您救救她吧!” 泥孰向玄奘躬身施礼,玄奘合十还礼,然后走到床榻前。

    一日前英姿飒爽,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龙霜月支,此时面色苍白,嘴唇开裂,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模样。

     “公主,”玄奘道,“贫僧刚从高昌王那里过来,焉耆三国的伤者,他已经命人好生诊治,待到伤势好转,便会送回焉耆。

    另外,战死者也妥善安置,陛下承诺,会将他们的遗体送归故里。

    ” 龙霜月支闭着眼睛,半晌才幽幽一叹:“如今想想当初在交河城外对法师的那种狂妄,真是可笑无比。

    ” “公主,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为何菩萨畏因?因为菩萨成就了大智慧,他知道什么样的因会种下什么样的果。

    而众生呢,虽然自负智慧,但并不足以看透大千世界,直至品尝到恶果,才会知道当日种下了什么因。

    ”玄奘道,“公主,您犯下的错,是自己种下的因,结成的果。

    ” “法师说得不错。

    ”龙霜月支眼角淌出了泪水,仿佛一朵柔弱的花,飘零在夜风中。

     “公主,为什么而苦?”玄奘忽然问。

     “为焉耆而苦。

    ”龙霜月支道。

     “那便舍却焉耆。

    ” “为我自己所苦。

    ” “那便舍却自己。

    ” “如何舍?” “不思得。

    ” “如何不思?” “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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