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哲学意义或者宗教意义的牺牲。
那的确太重大。
我们刚才讲到男人和女人为情感是否该牺牲,什么算做牺牲……
什么算做牺牲?安德烈问里昂。
我说:比如一个男人在他爱的女人怀了孕的时候,毅然放弃了他喜爱的职业,投入到他憎恶的行当里,因为这行当可以提供他爱的女人所必需的物质需求。
再比如这男人不愿放弃他喜爱的工作,而去出卖鲜血,甚至一颗肾脏。
我想男人和女人在牺牲这个概念上,分歧就很大了。
你是说,出卖肾脏不是牺牲?里昂说。
他的手将我的手捏得太紧,切断了血液循环。
我的手变得冰冷冰冷。
他看着安德烈:你说呢?
我?我想这也是伟大的牺牲。
不过有点原始。
为爱情献出一枚肾脏?一个人只有两个肾,那这牺牲太有限。
换了你,你会为你爱的女人牺牲什么?
安德烈想了一会儿,说:反正我不会选择那种野蛮方式的牺牲。
里昂松开了我的手,脸上漫过一个不为人察觉的高傲笑容。
革命烈士对所有贪恋生命吝惜肉体的人们,便是这个傲慢劲头。
他轻蔑地松开我的手,意思是,好吧,跟他去吧,看他会为你牺牲什么。
别说他只有两个肾,他就是有十个肾也不会为你摘取一个。
没有牺牲,说到的“爱”便是天大的谎言。
那么,你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会怎么做?如果你把那样的牺牲叫做野蛮。
不会走投无路的。
在这个国家,这条路堵了,你总能发现另一条路畅通。
安德烈说,他见我切下一片生鲍鱼叉向嘴里,忙止住我,将一个调有绿芥末的佐料碟推到我面前。
里昂说:最上乘的鲍鱼并不需要任何佐料。
安德烈指指我说:她一般不吃生海鲜,没有佐料她更吃不惯。
你还吃不惯什么?里昂把那副怀有淡淡恶意的笑容朝向我: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吃不惯什么?
他的挑衅和挑拨寒光毕露。
我说:安德烈记得住我所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里昂冷笑着说:我可从来不知道你那么挑剔。
我也冷冷一笑:我在挑剔得起的时候,就挑剔。
安德烈有些嫌烦了,用过大的力气去嚼一块仅有麻将牌那样大的咖啡蛋糕。
有四十八小时老的胡茬在他痉挛的腮上举出锋芒。
你好像真有那么娇贵似的。
里昂说,似乎对我突然摆出“预科外交官夫人”的谱感到恶心。
没错,在娇惯我的人那里,我就这么娇贵。
我是变色龙。
有人体贴,我就特领情地让他体贴。
我忽然心里一热,安德烈是惟一在意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的人。
圣诞节期间,安德烈的母亲好言好语劝我尝一点儿蓝起司,安德烈立刻护短地说:她不喜欢蓝起司。
他母亲仍不饶我,说:这是我开了一小时车去专门买的!他说:不能因为你开一小时车她就该来一场过敏吧?我拼命睁大眼睛,使眼泪蒸发掉。
我意识到这世上不再会有比安德烈更在意我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认真体味过他的体贴有多细腻,而一旦体味到,却要永别他。
我心底的最黑暗处,有一份秘密的供认:我背叛了安德烈,背叛他的是非自觉的我,是我野惯了的知觉。
这时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