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那点单薄的温暖,渐渐渗入了我的大衣,我身体含混不清的弧度,也渗到了包裹我的这层粗糙毛料之外。
他什么都知觉到了。
他的知觉触到了我左一层右一层的包裹,触到了我肌肤的质感。
这样,我感到那股深深的暖流在我身体底部波动起来。
我和他都一动也不敢动,成了两只如临大敌的小兽,一动便会引得埋伏在近旁的庞然大物朝我们猛扑而来。
他有股清苦的、类似药草的体嗅。
他说:王阿花要去一趟西部?
我说:嗯。
海青很想念她,又不舍得少挣一大笔钱。
我浸泡在他药草一般苦香的体嗅中。
他说:感觉上你跟她挺和得来。
不是感觉上。
是事实上。
她和你什么都谈?
什么都谈。
里昂略略闭了一会儿眼,像是在脑子里换一幅画面。
我搬到王阿花那里去住,里昂只来过两次。
头一次是帮我搬家。
另一次是送一块地毯,从跳蚤市场买的。
他告诉我们地毯是为保暖的,也为防滑。
一年四季穿木屐的王阿花带了身孕,是不该走在光板子水泥地上的。
王阿花当着我的面吻了里昂一下,表示领他的关爱之情。
她的吻安静极了,多么短暂也让我感到它的深切。
里昂说:她叫我去住。
她说你一个人住那么空荡荡的大房子会害怕的。
我怎么会害怕?我什么时候也没怕过——中越边境打仗的时候,我背的一个伤员死在我背上,到了野战医院……
你跟我讲过这事。
我知道你不会害怕的。
我不说话了。
里昂明白我真正害怕什么。
因为他怕的是同一件事物。
那件事物是我们不能正视的,就像我和他的脸必须稍稍错位。
这是间更小的房间。
暖气无法流动,凝滞在这里,膨胀、发酵、渐渐地,这间牢笼般的小屋小得盛不下里面的气息。
我开始闻到便衣福茨腋下的除臭霜气味。
以及他的克隆。
克隆的香味也在膨胀,被我吸进体内,又被我呼出来。
同时也被理查自己吐纳。
在我们的对话进行到半小时左右时,克隆素净的香气变得荤腥起来。
在这越来越油荤的空气里,我觉得困乏难耐。
“这个人有过犯罪记录。
”
“你说里昂?”
“是的。
他十九岁差点儿用刀捅死一个人。
”
“噢。
”
“他还有过偷窃行为。
”
我因得连眼皮都眨不动。
因得连惊讶都惊讶不动了。
里昂跟我讲过他的两次被捕。
但他清秀单薄一个人,怎么杀得动人,倒让我有点意外。
“你不打听他为什么跟人动了刀?”
“为什么?”
“为一个女孩子。
一个意大利女孩。
”
“噢。
”那就对了,这才是里昂干的事。
“他十四岁就跟这个女孩子私奔了一回,被女孩的家长追回来了。
十九岁他险些杀的这个人,你猜会是谁?”
“是谁?”是那女孩的哥哥。
里昂发现她的哥哥是他的情敌。
这位哥哥把妹妹做性玩偶,一玩十多年。
“你好像兴趣不大。
”
“是吗?”
“你不想知道他的劣迹。
这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证明你对他颇有好感。
他偷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