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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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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甚至一点儿着迷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可能是他在猎我,而我一直以为我主控了猎手的位置。

     你不信吗?他拍拍他身边的位置:来,坐下,我说给你听—— 我不久意识到我紧挨着他坐下来,车的每一个不规则的晃动,都使我的腿碰到他的腿。

    腿与腿之间虽有两层牛仔裤的厚实作为最后界限,但那触碰有种赤裸的敏感,使我觉得越来越危险。

     我发现乘错了车,不过马上意识到这是末班车了。

    他对我说着,眼睛却在说别的,在发问:使我和你乘错车的原因是不是同一个呢?他说:就是马上下车,也赶不上往北边走的末班车了。

    因为我知道那趟末班车的发车时间是十二点整,你看现在几点?他把手腕伸到我面前,手表的长短针指到十二点一刻。

     他看着我,要我看他多么死心塌地。

    他要我学他,索性踏实下来,把剩下的歧途好好走完。

     那我们怎么办?我说。

     我们?他咬文嚼字,又用英文强调一遍:我们?他的强调不是用音量,而是用发音的细致,唇齿动作过程的大大放慢来体现的。

    他的一点儿暗示和挑逗,我马上接受过来。

    一个年轻女人,在异国异地的午夜同一个不知底细的年轻男人一同误人歧途,什么样的后果,什么样的意外等在前面,简直太未知大叵测。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全部精神都调动起来。

     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用猎物的乞怜目光看着他。

     他耸耸肩,说:我不在乎。

    我常常错过末班车。

     那我呢?我其实已不怎么恐惧,可我不能不装得恐惧。

    我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装蒜。

    难道我不是在十四岁时就独自在深夜站过若干班岗?十八岁的我,难道不是独自押车,车上满载着年轻士兵的尸体?我说: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信任得过分了。

    因为信任便是压力,再邪恶的动物在信任的压力之下,多半不会乘人之危。

    我的故作弱小,故作轻信使这黑衣男子绝不占我便宜。

     他笑笑:你这么害怕?他认真起来,打算为我独当一面了。

    下车你跟着我就是了,他说,其实我们这样的穷光蛋,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没什么可失去的。

     他连续用着“我们”。

    穷光蛋识辨穷光蛋总有好眼力。

    这大概是为什么我一上车就看上了他,迅速在他那儿找到了认同感。

     车这时向前踉跄一下,又向后来个趔趄,不动了。

    喇叭里传出口齿不清的声音。

    终点站到了……别忘了检查您的随身物品——提包、帽子。

    晚安,诸位。

     我忽然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里昂。

    他定定地看着我—— 似乎必然有一场悲惨的失散,至少得有个名字去开始广漠的苦寻。

     然后我告诉了他我的姓名。

     他看着我:你没有英文名字吗? 我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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