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疑心有诈,支撑着剑气墙,更加戒备。
怜情淡淡说:“行了,别在这里演戏了。
既然觉得对不起我,就赶紧将我救出去,从此咱们两清。
”
逆徊生的头越来越痛:“怜情,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打什么哑谜?”
怜情此时才慢慢察觉不对:“逆徊生,你没想起来?”
逆徊生道:“什么?”
怜情道:“你总该记得你将自己逆转过吧?”
逆徊生道:“知道啊,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肯定是中了哪个怪物的标记,我才将自己逆转。
”
怜情沉默了下,质问:“告诉我,你为何来救我?”
逆徊生回的不假思索:“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救你,特别想救你,甚至要我……”
甚至要他的命都可以!
怜情这一逼问,逆徊生脑海里涌出的这种想法,令他震惊的向后连退好几步。
这、这不是朋友之情!
他难道真的爱慕怜情吗?
不对,怜情的天赋完全不会影响他,说明他没有动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
逆徊生急匆匆问:“怜情,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将自己逆转,难道是因为你?”
怜情的声音平静:“别管这些,先救我出去,咱们稍后再说。
”
逆徊生再度蓄起雷霆,朝剑气墙攻去。
姜拂衣看出他有些混乱,陷入癫狂,改两指控指,为双掌前推,毫无保留的释放剑气,直接将剑气墙变成一个帐篷,护住神碑。
轰!
姜拂衣瞬间耳鸣,只嗅到浓厚的血腥味。
剑气墙没裂,但逆徊生疯了似的,一击又一击,根本不停歇。
力量打在剑气墙上,也打在姜拂衣身上,本能令她想要退缩,但脑海里立刻回荡起几个词。
“不能退。
”
“不惜一切代价。
”
姜拂衣朝逆徊生看过去,他的情况,其实也不比她好太多。
她只需要继续撑下去,不必改变策略。
其实逆徊生并不是个听话的人,哪怕是他执念想要救的怜情。
他连续攻击剑气墙,是想要强迫自己,想起自己为何要将自己逆转。
终于,他想起来了。
逆徊生不再攻击,他茫然的被剑气击退,摔在地上。
“怜情……”逆徊生看向神碑,眼神躲躲闪闪,“我……”
“怎么,全都想起来了?”怜情冷笑,“想起来自己的负心和懦弱了?”
“不是的怜情。
”逆徊生情绪一激动,吐了口血。
他捂住胸口,踉跄着站起身。
“不是什么?”怜情质问,“当年是不是你先招惹的我?说着不惧寿元减少,却在我被你打动以后,发现寿元流逝增快,便将自己逆转,洗掉我的天赋。
”
逆徊生颤颤:“我……”
怜情不知是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更可恨的是,我每次靠近你,你每次都是一样的选择。
我便发现是我瞎了眼,千挑万选,选了个这世上最懦弱的男人,顶尖怪物,呸!”
逆徊生哑着嗓子:“所以你当年四处猎杀,被神魔围攻,都是被我害的?”
“你说呢?”怜情冷哼,“我可是诞生于‘极’啊,当我开始恨你,便无法吸食你的寿元,自己的生命力反而开始流逝,不补回来,我早就死了。
”
逆徊生痛苦闭眼。
怜情却又淡淡说:“陈年往事,不必多提了。
逆徊生,我如今虽还有些恨你,但都已经过去三万多年了,对你的恨意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不然我也不会活到今天。
等彻底不再恨你,能够吸食你寿元时,我也不会对付你,我说话算话。
因为我如今更恨九天神族,只想从封印里出去掀翻他们!”
逆徊生看向姜拂衣:“我本来有办法救你出去,我早已在这方圆最近的几座城,设下了你最擅长的嗜血阵……”
姜拂衣脑海里没有嗜血阵的概念,但用猜的也知道,这个阵法,是让怜情用来吸取生命力的。
寻常人类的寿元不如修行者,但人数众多,整体的寿元非常可观。
能助怜情破印。
怜情道:“你说的方圆,超出我现在我能感知范围,没用。
”
逆徊生能从封印里逃出来,对封印当然了解颇深:“只要我将封印破坏一半,你就可以感知到。
”
原本此番封印大动荡,大好的机会。
却来晚一步,被他们给毁了!
逆徊生再次悲愤的瞪一眼姜拂衣,又瞪一眼远处那只还在和异兽撕咬的九尾狐。
“现在又被这石心人挡着,她的剑气阵强的有些可怕,我哪怕法力耗尽,也很难穿透这堵墙。
”
逆徊生在形容姜拂衣时,已经不在使用“小石心人”。
姜拂衣和他斗法,肯定打不过他。
但她筑起剑气阵,逆徊生也很难攻破。
且石心人的体内像是有个剑气泉眼,一边消耗一边汩汩冒出来。
消耗虽然更快,但等逆徊生耗尽她的剑气,自己的法力也将不足,无法击碎石碑。
逆徊生拿定了主意,坚定的说:“怜情,只剩下一个办法,你将我的寿元夺走吧,这堵墙拦不住你,拥有我的寿元作为养分,你就能感知到嗜血阵,催动嗜血阵,助你破印。
”
“所以,我当年就是被你这样欺骗到的?”怜情要被气笑了,“我如果可以吃掉你,会等到今天?”
“怜情,我每次都选择离开你,逆转自己,并不是因为懦弱。
”
逆徊生望着石碑,“因为我会衡量,我们大荒怪物的寿元接近永生,世界山恒在,水恒长,唯有爱情是个变数。
为了一个变数,我觉得不值得付出那样的代价。
可当我被封印了三万年,出来以后,我发现这世界竟然天翻地覆。
大荒没了,怪物已快成为传说,山不再是从前的山,水也不再是从前的水,我从前认为永恒长存的东西,大都面目全非,唯一没有变的,竟然是我心中对你的感情……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
”
怜情默然无声。
“不要再恨我了,拿走我的寿元,启动嗜血阵,破印吧!”
逆徊生朝神碑张开双臂,像是在等着怜情来拥抱他,笑道,“我只是你口中那个臭养虫的,你才是大荒最顶尖的怪物。
出来,开启大狱,放出所有怪物,踏平人间,去找九天神族复仇!”
姜拂衣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她知道完了。
话说到这份上,怜情肯定会被说动。
毕竟从前怜情就是栽在他的手中,别管他颠不颠,怜情就吃他这套。
果然。
沉默了一会儿后,怜情说:“好,逆徊生,我不再恨你了,我们从此以后,情仇两消!”
逆徊生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手臂张的更开,一副恣意畅快的模样:“来吧!”
姜拂衣不知所措。
大荒怪物都这么疯癫的吗?
她也快要被逼疯了。
怜情要吸食心有情愫的逆徊生,姜拂衣再厚的剑气墙也挡不住。
抽回剑气墙,出手便朝逆徊生攻去。
姜拂衣是真的急了,她想拼死将逆徊生杀了,杀不掉也要以命换他重伤。
这样逆徊生的寿元将会减少,怜情将少吸一点,或许就感知不到嗜血阵法。
但还没等姜拂衣杀到逆徊生面前,便瞧见他如一捧沙子,轰然散开。
随风飘散在茫茫草原,散的捕捉不到一点踪迹。
姜拂衣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还没有爬起来,仰起头,便瞧见温柔乡上空,凝结出一个血红的印记。
耳畔隐约传来轰隆隆的响动。
不久后,那些被逆徊生布下嗜血阵的城市上空,也都出现这样血红的印记。
印记之间飞射光波,相互连接,最后在温柔乡上空,组成一个嗜血大阵。
姜拂衣数了数大阵的类似血管的脉络,哪里是逆徊生口中的几座城,是整整十六座城!
她忍住浑身剧痛,飞到空中,尝试斩断那些脉络。
她接连铸造剑气墙对付怜情和逆徊生,早已剑气空虚,拼了命的斩,才将一城斩了出去。
剑气不足,时间不够,这样根本不行。
姜拂衣停了下来。
这时候,唯有造一柄特殊的剑,才能在眼前形势下,一剑将延伸去十几座城的脉络斩断。
可是她的胸腔内,如今没有剑心。
姜拂衣强迫自己冷静,从血脉中感知石心人还有什么剑招。
脑海里慢慢浮现一道身形,一抬手,便将周围的几座山脉,化为巨剑,扎入地面,形成剑阵,困住了一个使用触手作为武器的怪物。
看不真切,是她的外公么?
姜拂衣立刻放眼望去,然而温柔乡茫茫草原,根本不见山脉。
看不见,便无法施展。
此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爬上了她的心头。
姜拂衣记得自己的提醒,她也愿意不顾一切。
可是,眼下连不顾一切的机会都没有啊。
*
魔鬼沼外。
逐影朝燕澜杀去,被沈云竹挡住。
棺木隐去破结界。
沈云竹又要去挡住她。
他的天赋,虽然是令意图伤他者自损,但面对狠角色,能顶住自损伤他。
沈云竹要保护结界,还要保护燕澜,已经受伤不轻。
他还有空调侃:“这时候站队神族,可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
燕澜很想为他减轻负担,但双眼痛的无法起身,连开口讲话都办不到。
心魔的攻势逐渐猛烈。
且心魔从前只是蛊惑,如今在惊婪的影响下,情绪和语气都十分暴戾。
“燕澜,逐影又杀来了,还不接受我吗?死都不要我来帮你?”
“你死了,沈云竹挡不住的!他们会进入魔鬼沼,阻挡漆随梦!”
“那些人,包括你的阿拂姑娘,都在拼死努力,最终若是满盘失败,都是你造成的!你造成的!”
“你这个迂腐的废物!”
“够了!”燕澜终于厉声呵斥,“得知我被父亲欺骗了二十年,我没有入魔。
想助阿拂破生死劫,我也忍住没有入魔。
现在面对这两个二流怪物,和一个人族败类,你让我入魔,你告诉我,他们配不配?!”
心魔:“……”
许是从没见过燕澜这般狠厉,一时将心魔震住。
嘴巴终于闭上了片刻。
燕澜躲在沈云竹背后,咬牙趔趄着站起身。
他不能入魔。
如果连他都不相信邪不胜正,那大家今天都在拼什么?
何况就算燕澜不在意入魔,此时入魔,有惊婪在场,他定会失控。
待那时,失败才真是他造成的。
果然,惊婪发现异常:“可以啊,不愧是太初上神转世。
”
惊婪像是被他激发了斗志,开始没有保留的释放天赋,攻击燕澜的心魔。
心魔也再度陷入狂躁:“我理解,我都理解,但你没办法了,你没办法了!”
燕澜寒声道:“我有办法。
”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罢了。
他好想留着这条小命,稍后与姜拂衣重聚,陪伴她着去寻回记忆。
真的好想。
可是……
“沈叔叔。
”燕澜将一本册子朝前递过去,递给沈云竹,“麻烦您,帮我将此书交给漆随梦。
”
令候希望他将怪物重新送回封印里去,办法写在这本册子里。
还说漆随梦也可以学,也能办得到,可以给他一份。
燕澜没答应,之前也没这个打算。
精疲力尽的沈云竹接过来,收入储物戒,不问是什么,只问:“你打算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
”燕澜又朝温柔乡的方向眷恋不舍的望了一眼。
忍痛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开始感知神髓所在。
神族最重要的两件宝物,是血泉和神髓。
血泉是法力,神髓乃根基。
因此法力可被夺走,神髓无法被抽出,且心魔就附着在神髓上。
然而上次令候说,神髓其实是可以抽出的。
他担心燕澜入魔无法自控,想将心魔抽出,交给拥有血泉的漆随梦净化。
燕澜非常抗拒,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今日,他也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能自控。
他能利用好心魔残留的神力。
他不是因为自私。
他的阿拂,没有选错人。
很快,燕澜感知到了神髓。
心魔也感知到了恐慌:“燕澜,你要干什么?”
燕澜将手贴在左肩下方:“我要净化你。
”
心魔疯狂叫嚣:“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不是净化,是找死。
你这样蛮抽,你会死,我也会死,这结界你不守了吗?”
燕澜不理会他的叫嚣,五指扎入肋骨处,猛地一抓,将神髓抽出!
逐影和棺木隐已经密语过,商量好办法,联手向沈云竹攻去。
棺木隐破釜沉舟,舍半条命,也要压制住沈云竹,而逐影则趁势击杀燕澜。
两人刚要逼近沈云竹,忽然见他背后金光迸发。
没来得及思索,又听惊婪痛苦的叫了一声,似乎还吐了血。
心中生出畏惧,两人慌忙后退。
沈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