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比站立时还要高大,也许是室内空间小,这老伙计又硕大无比的缘故。
它真让人提神!不论他多疲倦,多委顿,多打不起精神,一旦看见它,全身筋骨会蓦然舒展,仿佛想要再往上蹿一蹿。
如果伸出手,拍拍它,指头挨近它,周身就会热起来,像有股温泉注入体内,涌上心头的是那样一股柔情。
这时候,他就想对它说点什么。
谁都知道它是冷冰冰的铁家伙,无知无觉。
他从来不这么认为。
在他眼里,它有血有肉,通上电之后,它就是活的,它甚至比血肉之躯更讲情义和信誉,比人更听话,更好打交道,它从不背信弃义,它从来都是按你们所设计的轨道飞行。
有一次就在点火起飞二十秒时,起爆了,险些把发射场变成火海,但它还是摇来摆去地走了一段路,才自毁身亡。
自那之后,人们的脑子可清醒多了,明白多了,人人都知道把“质量”两字,挂在头顶上,当政治,当责任,当生命。
后来,这伙计的运气就好多了,也顺利多了,从此,没再出过什么大事。
季永年有些不高兴了:你这个马邑龙,糊涂!政治上尤其糊涂。
这事儿我已在会上定了,先这么办!你要没别的事,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他站在它旁边,又拍了拍它,那样子仿佛前世和今生都跟它有缘。
他愿意看它出生,看它成长,再听它吼叫,像一支从投枪手中掷出的长矛,曳着火,带着响,向茫茫的宇宙扎去!
马邑龙挺直腰背:知道,首长,我正是为了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才来为他打这个保票的。
他正出神呢,忽然听到有人喊叫,抬眼望去,是张高工正追在一个毛头毛脚的小伙子后面喊:慢点儿,慢点儿,你这么晃悠该晃出毛病来了。
季永年眯起眼睛:如果因为这事影响了这次任务,你的保票就一钱不值!你知道不知道?
小伙子满不在乎:没事儿,我这双手比水平仪还稳!
马邑龙固执地说:你们可以不信任老张,但可以信任我。
我为老张打保票。
马邑龙一看,是火箭制导岗位的一个年轻技术员,他手里正捧着测量火箭速度的敏感仪器:速率陀螺仪。
它特娇气,怕震动,一定得轻拿慢放,小心侍候。
季永年再把“八”字往上推了推,说,你这叫什么判断?
马邑龙看着一边心痛,一边又要压住火,不敢惊动他,等他把仪器安全放好后,才扯开了嗓子说:扯淡!你这个浑小子,有你这么晃来晃去的水平仪吗?你唬得了我们,唬得了火箭吗?!又指着旁边的一位组长说,他叫什么名字?你们在本上把他给我记上一笔,陀螺仪没事就算了,要有事我找他算账。
马邑龙执拗地说,我相信我的判断。
说完,马邑龙转身对现场的人放话,都给我听明白,谁敢在这里再像这浑小子这样吊儿郎当地干活,我就敢撤谁的职!
季永年眉头堆成一个“八”字,严厉道:马邑龙,我看你简直就是个不讲政治的糊涂蛋!
放完这通炮后,马邑龙才又叫上老张,找一个没人的工作间,关上门,开始落实季副部长的指示:谈话。
十分钟后,老张从工作间走了出来,眼圈有点儿红。
马邑龙知道瞒不过首长,就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
我是为老张的事来找您。
我认为老张不该受儿子的事牵连,这样的处理会对老张造成伤害,再说,眼下任务紧,压力大,确实离不开他。
四
季永年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别再提了,说,你这么晚来找我,不会为住宿来道歉的吧?
作为老大哥的于发昌,有时,负债感比马邑龙来得还要强烈。
司炳华牺牲的时候,他和马邑龙是搭档的关系,这也让他俩觉得同时欠下了一笔很难偿还的债——他总觉得欠着苏晴一个家。
这天晚上,马邑龙是十一点还差十分走进季永年房间的。
进去后,第一句话就是对住宿条件表示抱歉,招待所比小宾馆差多了,虽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