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备了……隐骨。
”
苏连道:“隐骨?”
“苏大人,你手里的不是真正的玄高大师的舍利子,是别的高僧的。
”法祐低声道,“吕公子是知道此节的,他心地良善,听我说了缘故,便做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宝函,以备……以备不虞。
”
苏连已无心多问,道:“另一个呢?!”
法祐道:“请大人稍候。
”原本那金身之下便有个小小壁龛,苏连便是自其中把宝函取出来的。
只见法祐伸手进去,也不知拨动了哪里的机关,苏连听着“嗒”地一声,一个素面银盒缓缓升了上来,与自己手中那个一模一样,全然看不出区别。
又听法祐道:“吕公子之巧实在难得,这下面有机关消息,若是出了什么事能将这宝函送出塔室。
”
法祐双手把宝函递给苏连,苏连一个个打开,那真是心里着急,偏宝函又是九重。
法祐忽隐隐听到外面有兵刃呼喝之声,惊道:“这是怎么了?”
苏连不答,终于打开最里面一层宝函。
便在那节指骨之中,有一节极小的青铜竹节,大约只有初生婴儿的手指粗细,以金丝镂嵌,每缕金丝都细如发丝。
苏连轻轻吁了一口气,笑道:“恭喜大师,你这一寺的人,是有活路了。
只不过,有一个人得死,不知大师觉得,值不值得?”
法祐合掌,道:“多谢苏大人。
”自苏连手里接过宝函,放回了壁龛中,又把盛了隐骨的那一个重放了回去。
苏连背过身去,剑已出鞘,自法祐左胸透出,又抽了回来,“铮”地一声,收了剑回鞘,再不回头,走了出去。
暮色之中,见着奚太守所领的府兵正与一群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黑衣人激斗。
苏连只扫了一眼,也不理会,快步出了景穆寺。
外面有个全身戎装的武将正带了数百人守在那秘出,正是殿中尚书于烈,一见苏连,便拱手道:“苏大人。
”
“回京。
”苏连翻身上马,道,“一刻不得停,不管路上遇到什么事,也要尽快回京。
”
于烈道:“苏大人放心,凡一路上所经过的州郡,真定、高邑、邯郸,都已待命。
”
苏连冷笑道:“放心?我怎么放心?这光天化日,都能到景穆寺来明抢,叫我怎么放心?于将军,此事关系太大,绝不可有一丝懈怠。
”
于烈道:“是,皇上吩咐过了。
城门处还有千余精兵候着,由东阳公亲率。
按苏大人的吩咐,每到一郡,便换一次随行的官兵。
不管敢打主意的是什么人,再有能耐也不能歼杀一支军队。
”
苏连冷冷地道:“那也难说。
不过也无妨,能杀多少,我就补多少。
他们在暗处,我在明处,我也懒怠跟他们玩什么智计,我倒想看看这些人能不能杀得过这大魏的铁骑。
”一提马缰,喝道,“走!”
本来这景穆寺修在漳水之旁,柳树绕堤,清幽得很,这时却只闻寺中血腥气飘来。
马蹄过处,烟尘蔽日,久久不散。
“什么?庆云公主来了?”吴震听到手下禀告,便对裴明淮道,“怎么公主来了?是不是来找你的?”
裴明淮心知庆云这时来廷尉寺必有要事,这时只见庆云已经进来了,这日雨已经下下来了,竟觉着有丝丝凉意。
庆云戴了顶深蓝锦锻的风帽,大约路上赶得急了,脸颊晕红如桃花,额前的细发都全被雨珠给打湿了。
裴明淮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子,也戴了风帽,把脸都遮住了。
吴震诧异得很,看了裴明淮一眼。
裴明淮问道:“庆云,你这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有什么要紧事么?”
庆云笑道:“是哪,我在宫里听到一桩事,想着怕是跟你们现在办的案子有关,生怕有变,就赶紧出来告诉你了。
”她回头道,“芬蕙,你把先前跟我说的事,再跟这位吴廷尉卿说上一遍。
”
那女子把风帽取了下来,裴明淮依稀觉得有些眼熟,想必是宫中有品秩的宫女。
庆云道:“明淮哥哥,这是刘芬蕙,宫中文绣大监。
前日你给我的花,我就是让芬蕙替我去看的。
”
刘芬蕙对着裴明淮和吴震见过礼,也不知是淋了雨还是怎么的,她脸色苍白,神情也甚是惶惑。
庆云道:“芬蕙,你知道的事,只管说无妨。
”
“是,公主。
”刘芬蕙自身上取出一朵红莲花,一朵白莲花,道,“前日公主拿这两朵花来给我,叫我看看是用的什么料子。
天雨四华是绣了不少,但我们平日里用的都是寻常绫绢,跟庆云公主拿来的不同。
白绮也罢了,大约是玲珑用来绣兰花图剩下的。
但那红锦……我后来细细去查,却发现……那红锦本来自高昌,高昌凉国多年前被柔然所灭后,这种吉字纹锦自然也再无处可寻了,宫里存的这种红锦自然也早没了。
可是,我发现……我发现最后一个领走这红锦的人……这人……”
吴震急道:“谁?你快说啊!”
刘芬蕙道:“是韩琼夜。
”
裴明淮和吴震都大吃一惊,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吴震突道:“我明白了,为何尉端回京就去找那个人了。
他是在韩琼夜那里得到线索的。
是他把韩琼夜的尸身给带走的,恐怕就是在他安葬韩琼夜的时候,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东西,直接指向了某个人。
我一直就奇怪,为何尉端突然就能寻到那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明淮只觉自己脑中空空,喃喃道:“琼夜?她……”
“我早对你说过,韩琼夜是跟柳眉一同离京的,她不可能对柳眉带了个孩子出京的事一无所知。
”吴震叹道,“沈鸣泉说得一点没错,真正的天鬼必得忘情弃爱。
所以沈鸣泉终究背叛太子殿下,他做得到,韩琼夜做不到。
不知为何,天鬼并没有对韩琼夜怎么样,而是由得她走了,倒让我奇怪得很。
”
庆云奇道:“琼夜?她不是服侍了公主殿下好些年么?她怎会跟天鬼扯上关系?”
“因为她那个娘。
”裴明淮涩然道,“韩明对夫人不愿多提,其实并不是因为柳眉是个官伎,而是因为她出身柳氏高族。
崔浩族诛一事可谓是本朝牵连最广的一桩了,连姻亲卢氏柳氏范氏都全都牵扯上了,这个柳眉也是在那时候沦为官伎的。
琼夜是她女儿,从小想必也是听她说了许多旧事吧?只是……只是琼夜心善,想必在宫中待得越久,便越不愿作他人的棋子,终究随父远赴西域。
”
吴震想了一阵,又问刘芬蕙道:“刘姑娘,我问你一件事。
韩琼夜来取那红锦,总得有个名目,总不会是她自己要。
比如吕玲珑就说是替皇后绣兰花图,那韩琼夜又是为了什么?”
刘芬蕙道:“吴大人,说是做什么,并不一定真是为了什么。
上面写的是长公主赏给尉昭仪的,所以让琼夜去取,为的是尉昭仪的生辰。
”
吴震和裴明淮都看了她一眼,裴明淮道:“听刘大监这么说,你是不信的了?”
“公子,不是我信不信的事。
”刘芬蕙道,“只要有名目,我们自然是不会多问。
”
庆云在旁急道:“芬蕙,你有话就直说,在这里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裴明淮微笑道:“刘大监是谨慎细心的人,庆云,不必催她。
”又问道,“看你也是谈吐不俗,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吧?”
刘芬蕙一礼,道:“公子这话不敢当,芬蕙家中生了那样的变故,还有什么出不出身的。
”
吴震在旁边道:“又是什么事?”
庆云道:“有一年束州叛乱,竟把太守一家都给杀了,就剩了芬蕙一个人。
芬蕙最擅女红,又通诗书,皇后殿下喜欢,很快就是文绣大监啦。
”
裴明淮道:“原来是太守之女,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