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度。
汪小姐不响。
梅瑞说,我只是不明白,康总跟康太的关系,还算好吧。
汪小姐说,啥意思。
梅瑞说,只是随便想到。
汪小姐说,康太,实在标致,既漂亮,又温柔,夫妻两个人,情投意合,一辈子像情人,据说夜夜吃交杯酒。
梅瑞不响。
汪小姐说,所以康总,不可能有外遇。
梅瑞不响。
汪小姐说,对了,阿宝为啥不结婚呢。
梅瑞说,我不了解。
汪小姐说,心思太深了,对吧。
梅瑞不响。
汪小姐说,记得以前谈生意,阿宝真细心,我落座,扶定椅背,我起身,帮穿大衣。
梅瑞冷漠说,这算啥呢,最多发几粒糖精片,有啥营养吧。
汪小姐不响。
梅瑞说,宝总,也就是一般生意人,普通上海男人,康总随和多了。
汪小姐不响。
此刻,门窗一阵风响,两个女人,各怀心思,灯短夜长,老床老帐子,层层叠叠的褶皱,逐渐变浓,变重,逐渐模糊。
四个人改日回到上海,也就散了。
当夜,汪小姐对宏庆说,这个梅瑞,已经不对了,一开口,就是康总了。
宏庆说,谈到自家老公吧。
汪小姐说,闷声不响,一字不提。
宏庆说,这个社会,确实有一种女人,从来不谈老公。
汪小姐说,这有啥呢,我照样也不谈呀,现在的社会,当然要谈吃谈穿,谈谈其他的男人呀,但是。
宏庆说,啥。
汪小姐说,有一种女人,开口就谈情调,谈巴黎,谈吃茶,谈人生,这是十三点。
开口闭口谈小囡,奶瓶,尿布,打预防针,标准十三点。
一开口,就是老公长,老公短,这是妖怪。
宏庆说,为啥。
汪小姐说,好像中国是女儿国,独缺男人了,一般女人开不出结婚证,或者全部是乡下女人,城乡分居做钟点工,做瘟生,洋盘,哼,全部独守空房,医生确诊三趟是石女,输卵管堵塞。
宏庆缩进被头,伸手一拉,一搭说,老婆,难听吧,老公长老公短这一句,以后少讲讲,男同事听见了,要吃豆腐的。
汪小姐腰一扭说,拉我做啥。
宏庆说,天不早了呀。
汪小姐说,动啥手呢,每天夜里写空头支票,有意思吧。
三
某日下午,康总与梅瑞,坐进了“绿云”茶坊。
梅瑞说,我最近不顺心。
康总说,国贸确实不顺,有的公司,已经靠贩卖“广交会”摊位,维持生计了。
梅瑞说,我是谈自家情况。
康总不响。
梅瑞说,经常想起上一次的春游。
康总说,是吧。
梅瑞说,真想不到,我姆妈最近,碰到了过去的老情人。
康总不响。
梅瑞说,我父母,早已分居了,这个老情人,以前是上海小开,六十年代去香港,八十年代初,跟姆妈恢复了通信,想不到,最近见了面,我姆妈就跟我爸爸吵了,吵离婚,准备去香港,准备跟小开结婚,闹得一塌糊涂。
康总说,去香港结婚。
梅瑞说,我外公是香港居民,一个人生活,一直想帮我姆妈,办到香港去,现在姆妈碰到香港男朋友,昏头了。
康总不响。
梅瑞说,讲起来,这是一贯作风,我姆妈初中的阶段读书,就开红灯,天天跟时髦男人去跳舞,五十年代中期,上海跳舞场关门之前,小舞厅真是多,当时就认得了小开,天天出去跳舞,一家一家小舞厅转,一夜跑三四家,根本不稀奇,尤其喜欢,钻到最蹩脚的小舞厅里去混,比旧社会一元十跳的舞场还低级,跳得眉花眼笑,我外婆苦煞,一直不敢写信告诉外公,经常半夜三更,一家一家去寻,哭,后来,外婆就过世了,后来嘛。
梅瑞讲到此地,忽然不响了。
康总说,上海这个地方,确实奇怪,三十年代,北京,天津,青岛等等,虽然有舞厅,全部是上海去的舞女。
梅瑞冷笑说,幸亏我姆妈,不是旧社会的女人,否则,早就做舞女了,一生最崇拜的舞女红星,就是“双丹”,大家闺秀出身,红遍上海的舞女周丹萍,夏丹维。
康总说,后来呢。
梅瑞怅然说,我像是发了神经病,一开口,就讲私人家庭事体。
康总说,书里讲过,女人是比较容易,跟不熟悉的男人讲心思。
梅瑞轻放茶杯说,康总这样讲,我就不开心了。
康总说,为啥。
梅瑞说,康总是陌生男人吧,我是轻浮女人吧。
康总说,我只是引了别人讲法。
梅瑞抿一口茶,眼看康总说,我姆妈,以前搞得我外婆过世,现在开始搞我了,准备搞煞我为止。
提到跳舞,康总想到八十年代,老婆就是跳舞跳来。
大学时代,康总是跳舞积极分子,大学里得过奖。
以后一次出差到北京,夜里赶到母校,看望同窗,即当年的舞会王子。
两人到南草坪见面。
康总发现,校园深处的熟悉彩灯,仍旧闪烁不止。
康总说,周六还有舞会呀。
王子说,是呀,小康现在做了老板,脚头更痒,还是彻底不痒了。
康总说,长远不跳,几乎忘记。
王子笑笑说,基本功,哪里会忘呢,今夜再去跳一跳。
康总说,可以,但我只坐不跳,旧社会舞厅讲法,“摆测字摊”,是看一看,回忆过去时光,也就满足了。
王子笑笑,两人朝舞场走,接近门口,王子拉了康总说,小康,会看女人吧。
康总说,啥。
王子说,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