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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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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跟伊讨米!米是要做‘谷粒’的。

    ” 这样的层次分明,见诸于稚心童怀,贞观听了更是疼爱:“你会‘拣谷粒’了?” “阿蛮现在不会,可是阿蛮长大就会,阿姑现在先缝好,等阿蛮长大——” “拣谷粒”乃妇女闺中的戏耍!以各色布料五片,缝成粽子形状,里面包以重物,或沙或米,或杂粮豆类,大小约为铜钱状,其玩法不一,有先往上拋其中一粒,余四粒置于桌上,手反势立即接住上空坠下者,再以之往上拋,手拣桌上其中一粒,与拋上者合握于掌,拣出一粒置于旁,如此反复又拋,将西粒拣尽为止。

    再者,即拣二粒,会合拋上者,共三粒,重复两次拣完。

    第三遍只用三粒,多出二粒置一旁不用,先逐一拣着,放于左手心,然后左右手交换谷粒,并且快速再移转之,此时,左手的一粒,已再握于右手,而右手原有的二粒得向上拋之,且须巧妙落于右手腕之两旁,然后掌心的又上拋,再抓起分开的二粒合握之。

    最后一遍是往上拋者,须落于掌上背,然后拇指、食指合夹桌上所有四粒其中之一,将之甩飞过手掌背,而掌上原有者,不可因而落下,落下即输。

    ——贞观自七岁入学起,每次玩这项,都输在这个甩的动作里…… 她想着又问女孩道:“家里不是有米缸?妈妈怎样讲?” 女孩委屈道:“妈妈不肯给阿蛮,只说不可耍米……” 贞观摸她的脸道:“这就是啊!米是五谷,是种来给人和阿蛮吃的,不可以拿它戏耍——” “……” 小女孩听得入神了;贞观继续说:“有些人缝的谷粒不好,丢来丢去,米就撒了一地,那样,天公会不欢喜——” 她尚未说完,先听得小女孩叫了声:“阿叔——” 她回过头看,原来是大信;也不知道人站在身后多久了,只好随便问声:“钓鱼翁回来了——” 大信晒得鼻头微红,说笑道:“是啊,赶回来上了一课,做旁听生!” 她放了表侄女下来,姑侄两个牵着走向前屋来,大信说道:“你不去看我们钓的鱼吗?” 贞观讶然道:“怎么不放在那边给四妗煮呢?” “你放心!两边都有份!” 前屋里,阿仲已将所获物悉数倒出,置在一个大锅里,贞观一看:“哇!赤翅、沙趖、九条仔、金线,今天什么好日子,鱼都落做一窟!” 小女孩伸手抓了一尾大的,回头问贞观:“阿姑,阿蛮要吃这尾!” 贞观笑着指大信与她道:“你得问阿叔,这鱼是阿叔钓的。

    ” 小女孩于是回身来问大信:“阿叔,这尾给阿蛮吃,好么?” “好啊好——” 大信笑着比说道:“叫阿姑煮给阿蛮吃——” 贞观一面收鱼,一面拉了小侄女去洗腥手;回来时,已不见阿仲,只有大信坐在厅前看报纸。

     小女孩才坐下,忽又想着说:“阿姑,我们来——鸡仔子啾啾!” 她说着,一面拉贞观的手扳着;贞观只得举右手向上,以左手食指抵右手心,做出骨架撑伞的形状——“嘻嘻!” 小女孩一面笑着,一面伸出自己的小小指头,来抵她的手心,姑侄双念道: 〖一撮针, 一撮螺; 烟囱孔, 烘肉骨, 鸡仔子啾啾——〗 到出“啾啾”声时,所有抵手心的手指,都要快速移开,因为右手掌会像伞一样收起来,若是走避不及,被抓住,就由那人做头。

     小女孩这次被贞观抓了正着,只听她咭咭声笑个不住:“轮到阿蛮来做——” 她的手掌这样小,只差不够贞观一根指头抵,两人又念: 〖粗香,细香, 点点胭脂, 随人吃饭跑去避——〗 “避”字说完,贞观缩回手指,小女孩自己抓了自己的,又咭咭自己好笑起来。

     “阿姑,再来,再来!” 大信在一旁笑道:“真是要羡慕她——你听过这个故事吗?你一定听过了!” 贞观笑道:“那有这样说故事的,又是起头,又是结尾——” 大信笑道:“那故事是说;一岁到十岁,才是真正的人,是人的真正性情,十一岁以后,都掺了别的——” “……” 这故事,贞观其实是听过的! 说天生万物,三界,六道,原有它本来的寿元;人则被查访,派定,只能活十年。

    人在阴曹、冥府,听判官这一宣判,就在案前直哭,极是伤心。

    后来,因为猴子,狗啊,牛的等等,看人可怜,才各捐出它们的十岁,来给人添上……这以后,十岁以上的人,再难得见着人原先的真性情…… 然而贞观想:至人有造命诀;世上仍有大圣贤、大修为者,下大苦心的,还是把他们真正的十龄,作了无止境的提升与延伸。

     谈话间,大信加入了她们的游戏;当他的手第三次被小女孩抓住时,贞观忽的错觉:眼前的男子,亦只是个十岁童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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