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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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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送我吗?” “这——” 贞观果然面有难色:“——真不认得,只好等阿仲回来——” 大信笑道:“你放心!我连路上有几根电线杆都数了,赛过你们这里的台电工人!” 贞观亦笑:“我就知道你装假!” 两人相视一笑,又挥了手就声再见;当大信举步欲离去时,贞观站立原地,说了一句:“好走——祝你生日快乐!” 可以想象得知的,当大信听了后面一句话,他整个人变得又惊又喜,一下就冲到贞观的面前来。

     贞观觉得:这人像条弄错方向,以致弹跳回来的橡皮圈。

     “啊!你……我忍了一个晚上,才没说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 贞观料知会有此问,不禁笑道:“谁不知你和汉武帝同月同日生?” 大信更是意外:“愈说愈紧张了,你快点明吧!” “不可!此乃秘密——” 大信只好笑起来:“你不说……我心脏都快停了!” “有这样大的牵连?!……那,好吧——” 贞观这一说,自己亦觉好笑:“九年前,我就知道了!那天亦是七夕,众人陪你看海回来,大人都睡了,独独四妗到灶下煮了一枚鸡蛋、一枚鸭蛋给你吃!” “哦!” 大信吐了一口气:“就为了它,你就知道我过生日?” “是啊!南部这边是这样风俗!” “在台北却是吃猪脚面线!” 贞观解说道:“那是廿岁以后,开始算大人了,才吃的,之前,小孩只吃那二项;鸡蛋代表鸡,鸭蛋代表鸭,等于吃了一只鸡、一只鸭!” 大信啊哈笑道:“一只鸡,一只鸭;中国文化,真是深邃不尽,美国人大概永远都不能了解,也无法了解,何以一枚鸡蛋,就要算一只鸡了!” “几何算不出,代数也算不出。

    ” 这一说,两人不禁互笑起来:“我们民族性是:无论做的什么,总觉得他长远够你想的……啊!阿仲回来了!” 大信后来还是她弟弟送走的,二人一走,贞观回屋内淋浴、更衣,直到躺身在床,仍无睡意;她心中放有多少事啊! 想着大舅即将回来,想着大妗的人和她的情意……由大舅又想着自己父亲和二姨丈来。

     死生原来有这样的大别;死即是这一世为人,再不得相见了——而生是只要活着,只要一息尚存,则不论艰难、容易,无论怎样的长夜漫漫路迢迢,总会再找着回来。

     银山有父,得以重见亲颜,而母亲和二姨,永远是伤心断肠人。

     从她母亲又想回到弟弟身上:阿仲即将北上注册,……由台北这个城邑,不免要连想:它竟栽长、抚育出似大信这般奇特、豪情的男子…… 贞观伸手关窗,心反而变得清平、明亮。

     【3】 什后二三点,正是众人歇中觉时间。

     贞观躺在自己房内,似睡似醒的,耳朵内断续传来裁缝车的踩声;是她二姨在隔壁房里,正改一件过时的洋装—— ……春宵梦,日日相同;好梦实时空,消瘦不成人……歹梦谁人放,不离相思巷……再想也是苦痛,再梦也是相思欉;春宵梦,日日相同;月也照入窗,照着阮空房;…… 贞观初次听时,不敢确定这是谁在唱,然而歌声反复一遍又一遍。

     她终于听清楚了,真是二姨的声嗓! 人生自是有情痴!!时光都过去二、三十年了,二、三十年,幼苗会长成大树,有志者,足以成非常事。

     而她的二姨,还一径在她守贞的世界里,苦苦不能相忘对伊尽情义的丈夫…… 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秋吟,碧落黄泉,两处去寻。

     贞观念起前人句子,只觉声喉也黯哑起来——此时,忽听得前屋有人说笑:贞观极力辨认,才听出是阿仲与大信。

     他两人今日一早,即钓丝、渔竿的,卷了说要钓鱼去,临出门,一前一后,都来问过她。

     为什么不去——她到现在连自己都还不甚明白呢;相近情更怯……这句话恐怕再不能形容完整;在七夕夜之前,她只是隐约念着,心中还自有天地,七夕以后,大信那形象,整个排山倒海,满占了她的心…… 但是,她不要事情来得太快,她当然不想天天见着他的人;稍稍想着就方寸大乱,她哪堪再两相晤对? 贞观起身拉了抽斗,翻出大信从前写的每封信,正要一一看来,却听见:“阿姑!阿姑!” 是银山五岁的女儿在拍她的门!!贞观收好信,来开房门,果然见到了小女孩! “阿蛮子!” 她双手抱起侄女儿,一面啄她的胖脸问道:“妈妈,阿嬷呢?谁带阿蛮来的?” 女孩黑水晶般的眼睛望着她,淡红的嘴唇坚定回道:“阿蛮自己来的!阿蛮要找阿姑和姑婆!” 贞观见此笑道:“找伊们欲做什么?” 女孩回说:“找阿姑要缝‘谷粒’,找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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