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有一瞬间恍惚,心像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闷闷的。
萧纵卿不说话,应该也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吧。
绕过萧纵卿,秦修之说道:“卫溪,走吧。
”
流光堵在院前,踌躇着他是继续拦还是让开?门主原来的意思不是要强留商公子吗?但是现在不发一语,是什么意思?正在流光犯难的时候,萧纵卿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会在环翠楼外接应,你,自己小心。
”
秦修之轻轻扬起唇角,回道:“好。
”
流光侧过身子,秦修之与卫溪朝着大门疾步而去。
流光疑惑地看向萧纵卿,他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今天的商公子和门主太奇怪了。
良久,萧纵卿终于回过身,却是一脸的烦躁,说道:“流光,吩咐下去,暂缓动手。
让方繁进入厢房,注意厢房内的动静,若是他失败了,就按原来的安排,里边的人一个不留。
到时保护好他。
”
说完,萧纵卿却不是走向门外,而是一脸阴鸷地直直朝着秦公子的居所走去。
流光心中疑惑重重,却也不敢耽误行程,带着黑衣侍卫赶往环翠楼。
走到秦修之的院前,萧纵卿又停下了步子。
商君一定就在秦修之屋内,盯着院内良久,萧纵卿眼神一暗,最后却没有踏进去。
他现在,还不能进去。
……
环翠楼,天城数一数二的青楼,门堂宽敞招摇,才是华灯初上,门外已经停满了各式华丽马车,丝竹歌乐之声在门外已能听见。
楼内装饰自不必说,极尽奢华,大厅里人声鼎沸。
秦修之和御枫才踏入,一个布衣打扮的仆人立刻迎了上来,说道:“庄主,我家大人久候多时。
”
秦修之轻轻点头,回道:“烦请带路。
”
穿过嘈杂浮躁的大厅,御枫已经警觉地发现大厅里多了不少来来往往,既不像嫖客也不像龟公的男人,就连秦修之也隐隐能感受到大厅里窥伺的视线。
看来在楼内做了准备的,不只萧纵卿而已,今晚上只怕不好过。
秦修之自若地随着仆人上了二楼,走到最为安静的里间,仆人轻敲了一下房门,随后推门而入。
厢房很大,却与一般层层纱幔屏风的包间不同,这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完的大开间。
一张大圆桌摆在最中间,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旁边是些矮案软榻,没有任何隔断,也因此,包间里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
秦修之才站定,方繁已经起身迎了上来,瘦长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说道:“商庄主,老夫还以为你不肯赏脸呢!”他到底还是来了。
秦修之微微拱手,笑道:“方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邀约,岂有不来之理。
”抬眼看去,屋内除了方繁之外,还有四人。
两人站在桌前端着酒壶,两人靠墙而立,都微低着头,做仆人打扮。
只是那健硕的身形,轻盈的步伐,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仆人。
秦修之假装没看见他们一般,淡笑着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已经斟满的酒杯,笑道:“商君来晚了,自罚一杯。
”说完爽快地一饮而尽。
方繁微愣,有些不确定起来。
那日在缥缈山庄别院见过商君之后,他回去想了很久,终于想到,商君与四年前,劫武将军法场的女子长得极像。
她有可能就是朝廷钦犯——武家之女,若真是她,将她擒住,绝对是大功一件。
他的仕途之路自然是平步青云。
只是商君今日敢来青楼赴宴,还如此豪爽,真的会是女子吗?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四年,当时又只看过一眼,他也不敢确定面前此人就是武家的女儿,待会儿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试他一试。
若商君不是,他可不想愚蠢地与缥缈山庄为敌。
秦修之亮出见底的酒杯,方繁立刻笑道:“商庄主真是爽快!快请上座。
”
两人在圆桌前坐下,秦修之轻晃酒杯,故作不满地说道:“今日难得与大人一叙,这酒怎么够劲,来人,上几坛子好酒来。
”
站在秦修之身后的御枫立刻接话:“是。
”
出了厢房片刻,御枫手提四个酒坛子回来。
秦修之接过,打开封口,说道:“大人,不如试试我带来的东隅陈酿。
”
酒坛才打开,浓厚的酒香立刻在厢房内弥漫开来,光闻就知道,一定是绝品佳酿。
方繁眼神微闪,却只是拿着杯子,久久不肯入口,将酒杯至于鼻间,笑道:“果然酒香醇厚。
”
他是怕酒中有毒吧!真是老狐狸。
好在商君早有准备,秦修之拿起酒杯,大方笑道:“商君先干为敬!”
秦修之再次举起空杯,方繁终于也举起酒杯。
美酒入口,方繁忍不住赞道:“好酒!”酒香绕鼻,余味回甘,酒性虽烈,却是如一道暖流滑入喉间,缥缈山庄的东西,果真样样都是极品。
陶醉于美酒之中,方繁却也没忘今夜最重要的事情。
拿着酒杯,方繁一脸遗憾地说道:“有美酒无美人,岂不扫兴?”未等秦修之回答,他已经大声叫道:“老鸨!”
话音才落,一个四十出头,身着暗红华服,风韵犹存的妇人娇笑着走了进来,才站定,就马上招呼起来:“两位爷,我们环翠楼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不管爷是喜欢风雅脱俗的,还是风情万种的都有!”
方繁举起酒杯,轻拍桌面,大声笑道:“都到这儿了,自然是要风情万种的姑娘。
老鸨,你可要好好挑啊。
”
“是是是。
”老鸨连声回道:“我马上把姑娘们给您叫来。
包您满意!”临走之前,老鸨眼光扫过秦修之的脸,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好风流俊帅的男子,这明明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君,大人昨天交代的事,又是为何?满怀着疑惑,老鸨却不敢久留,匆匆出了包间。
方繁心情甚好,举杯道:“庄主,我们再干一杯。
”商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假凤虚凰。
“好。
”秦修之并不知方繁脑子里这些思量,他只是在计算着毒酒发作的时间,如何在毒发之前让他放松警惕。
两人各怀心意,酒还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老鸨走进姑娘的房间,还未开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抵在她的腰间。
握着匕首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美貌女子。
门外就有方大人的侍卫,老鸨还来不及张口,女子一边抓住她的手拖进里屋,一边娇笑道:“妈妈,您可回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呢。
”
说话间,腰间的匕首一紧,几乎刺进她的腹部。
老鸨不敢违抗,只得跟着她往里走,进了里屋,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一把关上房门。
老鸨又想开口,一粒药丸强行塞进了她嘴里,一道掌力狠拍在她的背心,药丸立刻滑入喉咙。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老鸨惊得按住脖子,想要吐出来,可惜已是枉然。
“穿肠毒药!”一道冰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老鸨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个黑衣男子,正冷冷地看着她。
他身旁,原来待在屋子里的四个花魁晕倒在地上,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嘴上还堵了布巾。
而她们身旁,站着另外四个同样美艳,却是她没见过的女子,其中一人就是刚才用匕首抵着她的女子。
老鸨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从袖间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讨好地说道:“大爷,饶命啊。
我这里有些银票,您收下,不够我再去取。
您就饶了我吧!”
卫溪侧过身,看也不看她手中的银票,反而走到桌前,掀开了一个木盒,回道:“你乖乖地把她们四人带进厢房,这些金子就是你的。
如果你想耍花样,就等着肠穿肚烂毒发而死吧。
”
烛光下,木盒里满满的一盒金条,晃得人眼花。
看见这么多黄金,老鸨眼前一亮,但是一想到刚才男子的话,还有自己吃下去的药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泣道:“大爷饶命啊!那里边坐着的,是朝廷命官啊。
他昨日就交代下来,要找四人进去服侍那白衣公子,而且——”
卫溪急道:“而且什么,快说!”难道方繁还有什么其他计策?
男子忽然怒目圆睁,老鸨不敢怠慢,赶紧回道:“而且一定要扒下那公子的衣服。
若是能成,重重有赏,若是不能,就要人头落地啊!大爷,里边的人,老身实在得罪不起!”
卫溪一愣,扒衣服?这算什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卫溪拔出手中的长剑,低喝道:“好!既然你得罪不起,我现在就要了你的老命!”
“别别别!”凉飕飕的长剑架在脖子上,寒气逼人,老鸨哪里还敢说不,连声回道:“我带进去,带进去就是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收回长剑,卫溪哼道:“你最好老实点,别忘了肚子里的药丸。
”
蹒跚地从地上爬起来,老鸨颤声回道:“不敢耍花样,不敢!”
四名女子拥了上来,厉声说道:“快走。
”
老鸨磨蹭着往外走,这两边都不能得罪,她要怎么办,一路在心里盘算着,嘴里讨好地问道:“姑娘们都叫什么名字?”
带头的紫衣女子用力推了一下老鸨,低呵道:“她们叫什么,我们就叫什么,少磨蹭,快走!”
唉哟,疼死她了,看来这群女子也会武功。
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了那一盒黄金,大不了出了事,她逃就是了。
再则,她肚子里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小命要紧。
老鸨心中一番计较之后,脚步也快了许多。
出了房间,一路无阻,老鸨带着她们走进了包间,深吸了一口气,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一边走,一边笑道:“让两位爷久等了。
”
看向身后已经变得柔柔弱弱的四名女子,老鸨轻咳一声,说道:“这四位就是我们环翠楼最美的姑娘了,她们叫春蜜、夏意、秋侬、冬情。
”
“春夏秋冬,蜜意侬情?”秦修之轻轻挑眉,笑道,“这名字取得好。
”
果然是美人,方繁有些迫不及待要试试这商君的虚实,笑道:“名字美,人更美。
还不快过来,给公子斟酒!”
“是。
”四名女子应声而来。
方繁安排美人是为了试出商君是男是女,而秦修之则是为了偷令牌。
看着几名女子走过来,秦修之赶紧说道:“大人太客气了,我怎能独享美人。
你们两个,快给大人斟酒。
”
“是。
”紫衣女子和另一名黄衣女子顺势坐在了方繁身边。
紫衣女子举起酒杯,一手递到方繁嘴边,一手柔弱无骨地抚上他的胸膛,整个人几乎倒进了他的怀里,娇笑道:“大人,来,喝一杯嘛!”
美人在怀,方繁接过酒,笑道:“好好好。
”一边喝着,方繁向着坐在秦修之身边的两名女子使了个眼色。
两名女子对看一眼,想起老鸨说过的“交代”。
为了顺利偷到令牌,不让他起疑,其中的红衣女子举杯靠近秦修之,酒也送到他嘴边,笑道:“公子,你也喝,我喂你喝。
”
趁着贴近之际,红衣女子在秦修之耳边低声说道:“公子,得罪了。
”说完手也在他胸前胡乱扯着衣衫,却并未真正拉开。
一个女子在怀里磨蹭,秦修之还真是不习惯,不过为了令牌,秦修之还是虚应配合着。
想不到这几位姑娘刚才冷冷冰冰的,现在看来一点也不输给她的花魁。
趁着还没出什么事,老鸨赶紧说道:“老身先告退了。
”说完赶紧出了包间。
摸到了!紫衣女子暗喜在心,但是方繁将令牌挂在胸口,又隔着层层衣物,如何得手?灵眸微闪,女子轻掀纱衣,微微撅嘴,娇嗔道:“大人,公子,你们都穿这么多,不热吗?奴家好热哦!”
“环翠楼的姑娘,果然热情。
”方繁哈哈大笑,花魁不愧是花魁,他要的就是脱衣服。
方繁对着秦修之笑道:“商公子,咱们客随主便吧。
”说完率先脱下了外袍。
方繁一脱下外衣,挂在胸前的令牌便隐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