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吩咐,我也该回去了。
”傅恒笑道:“张熙解来京师了。
廷玉送来的这个就是他的案卷。
皇上有意叫我和统勋去传旨审问,统勋是主审,上午已去领旨。
我也要去养蜂夹道了。
走,你回军机处,我们还能同路一段。
”清客们见说,早已有人跑去传知给傅恒备马。
傅恒和钱度两骑一前一后,由家人簇拥而行,行至鲜花深处胡同便分手,钱度自回军机处交待差使。
傅恒策马过胡同,又转两个弯子,便是养蜂夹道。
傅恒远远见刘统勋站在狱神庙前等着自己。
翻身下骑,将僵绳随手扔给家人,迎上去笑道:“你倒比我来得早,我料想你怎么也要过了申时才来呢!”
“卑职也是刚到。
”刘统勋身着朝服袍靴,热得满脸是汗,给傅恒请了安,起身揩了一把汗说道:“六爷是坐纛儿的,卑职怎么敢轻慢?”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让傅恒先进庙,说道:“这里头凉快,先商议一下再办差。
”
养蜂夹道的狱神庙说是“庙”,其实早已改了临时拘所。
这里向南约一箭之地,便是俗称天牢的刑部大狱。
康熙在位时,这里归内务府宗人府,专门囚禁犯法宗室亲贵。
老怡亲王允祥(弘晓之父)、大阿哥允提、十阿哥允饿都曾在这里蹲过班房。
因此北京人戏称这里是“落汤鸡阿哥所”,也许正为这名声不好,自雍正三年便改隶大理寺管辖,后来又归刑部,专门临时囚禁待审未决犯罪大员,宗室子弟犯过则远远打发到郑家庄。
几经变迁的狱神庙早已没了神龛神座,并连楹联也都铲除尽净。
除了正殿,房舍都不大,四周围墙用水磨青砖砌起比平常房子高出几乎一倍,足有三尺厚,再毒的日头也晒不透,因此这院什么时候进来都是阴森森凉津津。
傅恒和刘统勋穿堂过廊到正殿时,二人身上的汗已经全消。
“唉……真正想不到,张得天会被拘到这里来听我傅恒审讯!”傅恒双眉紧蹙,俯首叹息道:“他是我的老师呢!我学音律是跟他,学琴学棋是跟他,六岁他就把着我的手练字。
如今我怎么面对他呢?”说着用手掩面,泪珠已经滚了出来。
这些刘统勋都知道。
方才乾隆接见他时,也是这样,一副挥泪斩马谡的情肠。
张熙犯的不是平常罪,数十万军士劳师糜饷几年,被几千散处山林的苗族土人打得焦头烂额,无论谁都庇护他不得。
刘统勋道:“六爷,伤感没用,这事只能尽力而为,叫他少吃点皮肉之苦,往后的事要看他的圣眷。
这事我不叫六爷为难。
我和张得天没有师生之谊,这个黑脸由我来唱,您只坐着听就是。
”
傅恒唏嘘了一下,试泪道:“据您看,他这罪该定个什么刑呢?”“凌迟是够不上的。
”刘统勋道:“与其说他犯国法,不如说他犯的军法。
失机坐斩,无可挽回。
至于法外施恩,我们做臣子的不敢妄议。
”傅恒长叹一声,说道:“真正是秀才带兵……”他突然一个念头涌了上来,几乎要说出来,又止住了,说道:“请他过来说话吧。
”
张熙项带黄绫包着的枷,铁索锒铛被带进了狱神庙。
这是个刚刚四十出头的人,已是三朝旧臣,康熙四十八年中在一甲进士时,他才刚满十四岁,就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为康熙编辑《圣训二十四条》,雍正年间又奉旨加注,改名《圣谕广训》,颁发天下学宫。
至今仍是入学士子必读的功课。
四年前他还是刑部尚书,管着这狱神庙。
如今,他自己成了这里的囚犯。
这是个穿着十分讲究的人,虽然一直戴着刑具,可一身官服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
白净脸上神态看去很恬静,只目光中带者忧郁,怔怔望着迎出台阶上的傅恒和刘统勋。
“给张大人去刑。
”刘统勋见傅恒一脸不忍之色,站着只是发怔,摆了摆手吩咐道,“得天兄,请进来坐,我们先谈谈。
”张熙似乎这时才从忡怔中醒悟过来,跟着二人进屋。
傅恒什么也没说,只将手让了让,让张熙坐了客位。
刘统勋在下首相陪。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话。
沉默良久,傅恒才道:“老师气色还好。
在这里没有受委屈吧?”张熙欠身说道:“承六爷关照,这里的人待我很好。
他们过去都是我的堂属,如今我这样,谁肯难为呢?”刘统勋道:“前儿我过府去,还见了嫂夫人,家里人都好。
您不要惦记。
夫人惦记着你衣食起居,还要送东西过来。
我说不必。
这些个事我都还关照得了。
”
“这是延清大人的情分。
”张熙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