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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树木,只有细胞间流淌的分子电流,才可能穿过时间的烈焰,将存储的所有数据——所有属于人类的记忆,一代代传承下去。
阳光会维持它们千百年的休眠,电子泵是最原始的沙漏,一个比特一个比特地拨转时间。
树与树的根系交织成山林的网,离子传递静默的话。
它们排成庄严的阵列,无声运转,在每个晚霞满天的黄昏记载时光流逝。
直到有一天,直到有人重新踏足这片土壤,将它们贮存的历史重新开启,我们的一切才会再次呈现在这颗星球的表面。
夜晚降临的时候,我坐在大殿前的湖水边,远远望着宽广如海的阔叶林。
夜空下,林叶漆黑一片,起伏如无声的惊涛骇浪。
当未来的探险者闯入大殿,触动殿堂地面上的图腾,林木会得到讯息,沉睡的电流将被唤醒,殿前的湖水将荡起涟漪,瑰丽的文字和图画将一一展示在泛起微光的湖面。
那本应是留给发现者的最好的礼物。
然而,当发现者到来,当我期盼了一生的发现者在我仍在人世的时候真正到来,我却没有将这礼物呈献。
这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在刀与激情中震颤,
在常春藤中沉睡,
唯有生命存在,
空间与时间是它的轮廓,
是心灵的魔法的工具。
在我将那一天讲述给你们之前,请允许我说一些那天以前的事情。
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们可以明白我的决定。
我思索过很久语言的问题。
文明和文明能否交流,是我许多年来一直的困扰。
我曾经试着将人类的语言教给伶俐的狗,然而几经尝试,终以失败告终。
我能让它们识得“苹果”和“草”,却无法解释更基本的字眼,比如“是”,比如“的”。
我并不气馁,我期待未来的访客有复杂的逻辑和先进的分析技巧,我想他们既然能穿越宇宙,那么一定有着很高的智慧。
我不敢说造访者能理解一切,但我仍相信考古可以重建。
我花了极大力气整理各种词汇的图像对应,搜集所有事物的照片,注明从闪米特语到网络符号的每一种人类语言。
我将绵长的故事拆分成镜头,以最清楚的方式添加注释说明。
即便他们无法理解句子流淌的含义,也仍然可以从图像出发,用他们的眼睛阐释我们的细节,使不可复原的被复原,使隐藏在物质之后的社会被阅读,使荒烟蔓草间重新充满生机勃勃的笑语莺歌。
我在夜晚总会做一个玄妙的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无限深远的房间,上下左右都通向遥不可及的未知,唯有眼前是一面清澈如水的会颤动的玻璃,一个男孩站在对面,他有着绿色的头发和眼睛,眼神空茫,向我的方向缓缓伸出手来。
梦总在此时结束,但我一直认为那是暗示,暗示在将来我们会被异域的人重新开启。
唯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诗歌。
我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