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途径,什么意思?还有其他途径吗?”
“如果是想利用百姓口口相传,何必刺杀防御使,大街上闹市里杀几个百姓也能达到目的。
但是刺客没有,偏偏选中了堂堂一个州府的最高军事官员防御使下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目的是要将这消息利用军信道传出。
”
“对了,一个州府防御使被刺的大事,肯定会用八百里军情急报将详细情况送回金陵。
这样看来这刺客是要将东西送到金陵城中某个不一般的人手中?”王屋山觉得自己被点醒了。
“绝对不一般,那八百里军情急报又岂是一般人能看到的,而且是在第一时间看到。
”
“能看到的有兵部职位最高的几个,对了!还有太子李弘冀!兵部属于他的统辖范围。
”王屋山突然间全都明白了,她用手里的丝帕汗巾又在脸上擦了一把,“又是太子,好像所有事情都和他牵扯着关系。
对了,大人这几天协助双王同审刺客的事情进展得如何,那太子有没有显出迹象来?”
韩熙载轻叹一声:“唉,刑审的情况却和我们预料中的恰恰相反。
那太子极力要对刺客用刑,那样子是急于要把幕后操纵的黑手揪出来。
而那李景遂却是坚决反对刑讯,一定要先软后硬,慢吞吞地总不来实际的,似乎是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从他那样子看,我都觉得太子并非最可疑的人了,而冯延巳似乎也将矛头对准了齐王。
”
“那不正好,你原本就想保下太子的。
即便字画之事真是太子做的你都准备暗中替他开脱,现在不正好顺水推舟吗?”王屋山很清楚韩熙载之前的意图。
“到目前为止,就算那件事情的确是太子所为,只要他自己咬死牙口不承认,我就有办法替他开脱。
因为作为证据的字画已经不见,和字画有关联的萧忠博也不见了,与汪伯定和萧忠博都有关系的慧悯大师摔死了。
再从这两天太子的态度上看,那刺客所掌握的信息中应该没有牵扯上他,否则他也不会这样主动要求用重刑的。
但是做到这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太子再不乱动了。
”
“什么意思?”王屋山一时没能理解。
“此时此刻他一定要安分下来,不能再搞出些其他事情。
就好比这宝藏皮卷的事情,刺杀广信防御使的事情,接下来或许还有其他更多与他有关系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会让某些人发现他的暗中企图的,并可以作为依据进行推断,将字画刺局锁定在他身上。
”
“那当初大人又为何将太子与字画有关的情况告知皇上呢?那时候直接瞒着不说不就省了好多事情了嘛。
”
“对于我来说,首先是要给皇上交代和保障的。
但这交代不能咬实,这样后面才有周旋的余地。
保障则是必需的,给皇上一个提醒,让他有所举措以防内乱。
所以后来皇上下旨免了太子直接调军的权力,现在太子必须以公文通知兵部,然后再由兵部下发军令,这就多了一道保障。
另外我这样做也是想给太子一些提醒和震慑,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如此他计划的作乱之事才不会成实。
”
“这倒都是为他好,只是不知太子自己有没有觉察。
我觉得适当时候大人可以放些话给他,否则东窗事发之后虽不怕连累大人,却是辜负了大人的一片苦心啊。
”
“且看下一步的情况再作定论吧,适当时我真是有必要直言点醒他。
”
韩熙载、王屋山两人的对话里很自然地就已经将李弘冀定位为字画刺局的幕后操纵者,而这先入为主的概念其实是会影响之后的分析和判断的。
袭骆谷
就在南唐这段公案还没有正式开始审讯的时候,蜀国的一桩公案却是有了些苗头,很快就将一些意想不到的重要人物牵扯出来。
华公公带人入楚地接应丰知通一行,结果遭到伏击,所有高手一个没能逃出。
只有不会武功的华公公跌跌撞撞逃出一段路来,最终也因为惊吓劳累昏倒在了偏僻山道旁边。
幸好有从吴越赶往蜀国成都的几个人路过,将其救起,否则华公公这老而不韧的一身皮肉都要喂了山里的大蚂蚁了。
路过的几个人顺道将华公公一同带回成都。
在三台县桐木茶亭遇到前来接应的赵崇柞后,华公公突然翻脸,命不问源馆中人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并咬定这些人救自己是别有所图,是要利用自己一路毫无障碍地混入成都,甚至可能是要利用自己混入到蜀宫官家、皇家之中。
“我们真的没什么企图,多行善多积德,见你还活着就救了你。
带你回成都那不是因为正好同路嘛,总不能因为救了你我们就得故意不去成都了,或者绕路去成都吧。
如果当时你真的怀疑我们什么,可以主动提出不和我们一起走的,我们又不会强求。
”女子的舅舅样子看着有些猥琐,但说出的话倒是实实在在。
“我能提出来吗,如果我说不和你们一起走,你们肯定就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你们。
那样的话我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你们就会将我灭口,再另外寻找其他可利用的人。
”华公公很坚持自己的判断,这其实也是在坚持着自己的价值。
“我们自己在蜀国是有亲戚的,那亲戚也是有头有脸有门道的,就算进官家、进皇宫也用不着利用你呀。
实话告诉你吧,我妹妹去成都就是要进皇宫里的。
”那女子的表弟样子很激动,一看就是个愣头青说话没遮挡。
旁边人一再使眼色阻止,他却是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赵崇柞感觉那小伙子虽然看着是说气话的样子,但语气中却是有着一种小人得志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骄横。
这样的细节是装不出来的,所以应该不是在说谎。
“你家亲戚是什么人?”赵崇柞问道。
他是个办事小心谨慎的人,既想把皇上交代的事情做好,又不想得罪任何一个同僚。
“我家亲戚是和尚!是大和尚!”那小伙子说话时嘴撇着,唾沫星子喷着,其实就算他那做了和尚的亲戚是如来佛祖也用不着这样。
旁边有不问源馆的人在笑,他们都没想到这小子满脸狂横的样儿,最后说出个亲戚却不是什么大官,而是一个和尚。
赵崇柞和华公公都没有笑,而是在脑海中快速找寻。
成都包括周边有什么和尚是手眼通天的,能够与官家、皇家搭上关系?可是盘算来盘算去,周边寺庙虽多,和尚虽众,能有这样身份手段的真还没一个。
整个蜀国能有这种手段的出家人也就申道人而已。
“你们别笑,我不吹牛。
我妹妹都已经在蜀国造册录户了,她已经是蜀国人了。
就差走个选秀的过程就可以进宫了。
”那小伙子肯定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还以为只是小县城里的什么低等官员,所以说出更多真实的信息要将他们唬住。
“不要瞎说了!各位大人,他是信口开河,你们别信。
我们就是送我外甥女去成都找一位亲戚的朋友,他说会安顿好我这外甥女。
她家二老全没了,我和她家的两个老仆人当初受她家不少恩惠,这才冒乱世之险送她来蜀国。
只要是将她安顿好了,我们也就心安了。
至于到底如何安顿我们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去官家、皇宫都是一路无事开玩笑戏说的。
”女子的表舅又是阻止又是解释,虽然字句之间表达得清清楚楚,但语气间明显透着慌乱。
赵崇柞眉头微皱,他的眼睛里岂会揉进沙子:“是这么回事呀,那就好说了。
你们不是要去成都找一个亲戚的朋友吗?那么你总不会不知道这和尚在哪里出家,法号什么。
也总不会不知道他的朋友是谁,否则又如何去找?”
这下没人作声了,一个个都偷偷对视,像在互询该如何办。
“话说了半天,你们全是说的虚词。
明显是在刻意欺诈,想蒙混过关。
再要不说,我便将你们定为谋刺蜀官之罪,就地正法了。
”华公公倒不完全是危言恐吓,他这人为了保险起见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赵崇柞倒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如果这几个人真要有什么企图和目的,肯定早就编好了全套的说辞,绝不会这样不清楚面对的是什么人便口无遮拦,更不会相互间连说辞都对应不上。
终于,那女子低颔首、蹙秀眉,提裙往前轻盈地迈出小半步,启朱唇燕语莺声一般:“两位大人,小女子乃是闽地泉州府人,名唤秦艳娘。
大人面前真的不敢欺言妄语,他们几位的确是行热肠之举送我至蜀国投靠我伯父。
只是我伯父已经出家,收留我一个女子很是不便。
所以托他一个朋友另作安置,传书信让我们直接去成都找他那朋友。
”
说话的同时,女子将一封书信从包袱中翻出,递给了赵崇柞。
旁边一个不问源馆的高手接过书信,检查没有问题后才转交给赵崇柞。
“啊!你伯父是正觉寺的东郭禅师智?你们前往成都要找的是王昭远王大人?”赵崇柞只草草看了几眼就已经找到了他需要的内容。
“王昭远,智和尚,真的假的?赵大人可不要上当,如果拿他们这些说法和书信去询问王大人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赵大人不仅会被王大人嘲笑,传出去恐怕还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华公公不仅是个奸诈毒狠之人,而且是个为了面子可以不认事实甚至毁掉事实的人。
但是赵崇柞却不会这样,他心胸正直、明辨是非,就算为了朝中事务常与谁发生争执,也都是对事不对人。
这也就是那女子为何会暗中庆幸自己未到成都遇到的是赵崇柞和不问源馆的人,因为她未入川之前就作过详细了解。
遇到了赵崇柞和不问源馆,那么不管对事对人,他们都是会追查到底并且很快就能查清的。
而这年轻女子就是要他查出些事情来,也只有一些错误做法的故意暴露,才能更显出自己的真实性,才能更有机会进入蜀宫被孟昶接纳。
这运用的是江湖诓术中的“九真掩一假”。
赵崇柞相信了一部分,智和尚真是个有名的和尚,是王昭远原来的师父,和蜀皇孟昶也算是老相识。
虽然他还没能做到像申道人那样手眼通天,所言所行能直达官家、皇家,但真要有事求到孟昶那里还是多少会给他些面子的。
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