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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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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处置好了。

    ” “那么,”紫颜肃然地道,“割了这张脸可好?” 长生忍不住想笑。

    这个贪心的徐子介啊,就怪他太想要沈越的脸,如今它深深植根其上,无法仅用简单的易容遮掩修改。

     只有割去这张面皮。

     徐子介骇然战抖,紫颜也不管他,任他内心惊疑如巨浪滔天,静静等他一句答复。

    末了,在隔了漫长难熬的挣扎后,徐子介狠狠点了头,却极快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怕紫颜不由分说地,像切断他手指那样剥落他的面皮。

     “别怕,这回要花一整天,今夜你先好生歇歇。

    ”紫颜说着,挥手扇了扇香炉里的烟。

     那一缕烟袅袅地袭向徐子介,犹如睡神的一个吻,他便惺忪地扶了椅子坐了。

    然后听见紫颜的声音如在天庭召唤:“来,说说你易容后发生的事。

    ” 别离。

    他未曾想到封娟的心中,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真正的沈越。

     无疑他似透了沈越,音容笑貌无一不肖似,甚至那截与人争风吃醋弄伤的断指。

    疯疯癫癫的封娟见了他,果然回复清醒。

     他们终成眷属。

     或者,在他心中盼的,是她永远不要清醒,她便不会发现他的破绽。

     他纵然把沈越学得浑如双生兄弟,然而一个风流人物发自内心的倜傥浪荡,他学不来。

    每当看到封娟痴缠的眼,要他说个笑话讲段情话,他只有借口忙生意躲到家宅之外,每日奔波劳苦。

     他独不上那一张床,沈越死在上面,他说有血光不祥。

    尽管重刷了红漆换了床架,但同样位置同样一张床,时时勾起他想到那一幕。

     “你杀了沈越,因而怕那张床,是不是?” 紫颜一语道出,长生闻之错愕。

    原来少爷早洞悉真相,可是为什么,会替这杀人凶手易容?世俗礼法,真的不在少爷眼中? “是,我不是有意杀他……”徐子介喃喃地回答,说出这心事身子便轻飘飘的,飞上云端,再度陷入回忆。

     他为了什么费尽心机进入封府,他没有忘,刚去管理封家产业没几天,封家大老爷已对他刮目相看。

    他唯欠一个机会,那节断指和毁去的容颜,就是他为这前程所付出的一切。

     他忘了他付出了沈越的一条命。

    每日揽镜自照,那张脸时刻提醒他杀人的事实。

     “无论如何,封娟知道了真相?”紫颜问。

     “我居然会做恶梦,居然会说梦话,功亏一篑啊!”徐子介拍腿叹息。

     “那你身上的血是……” “她要杀我为沈越报仇,我……我不小心错手伤了她,可我真不是有心的。

    还好她伤势不重,只是我要为她止血,她不肯……”徐子介语带哭腔,无比懊恼,“现下我是回不去了,她再也不肯认我了。

    ” 听到封娟没死,长生一颗忽悠的心总算安定了。

    人逃不过良心,长生心中没有怜悯,那个人忽哭忽笑,似狂若颠,但在长生看来,他无异于一个死人。

     徐子介对封娟也许有一点点的爱意,可是长生想,成全心爱的人也是一种爱。

    不成全就罢了,还杀人以达目的,这早已不是在爱人。

    徐子介爱的只有他自己,和他那引以为傲的所谓才华。

     长生悚然一惊,想到无才无能留在少爷身边的自己,懵懂无知未尝不是好事。

    幸好他是好人,长生这样想着,看紫颜把香气拂上徐子介的脸。

     徐子介一睡就是两天。

     醒来,紫颜好整以暇地递给他一面精巧的螺钿镜。

    他一怔,犹豫地照见自己的容颜,浮起笑容。

    他摆脱沈越了,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粗犷豪放,顾盼英武。

    他拽拽面皮,仿佛牢牢生就,根本找不出一丝马脚。

    这位紫先生真是神人,徐子介叹服地下拜。

     紫颜掩口笑道:“无须如此,你送了我一个好听的故事,我可去换一包好香。

    ” 徐子介没有听明白。

    他心不在此,州府衙门可能已在缉拿他归案,紫府非久留之地。

     “想走了?长生,送客。

    ”紫颜深深凝视他,“徐公子,我想你不需要再来这里。

    ” 徐子介赞同地点头,从今往后他会很小心,不再泄露他的身份。

    他要隐姓埋名过一生。

    幸好,在封府的日子尚累积了一点家当,没有预想中的多,也足够他半生挥霍。

     长生送别徐子介后,回来时把院子里的石子踢得东飞西跑,打扫的童子惊吓得四处奔走。

     “他是杀沈越的凶手,为什么不让他顶着沈越的脸,痛苦地活一辈子?”他质问紫颜,话一出口,自觉这语气太凶,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只能闷闷地跺脚。

     “他的一辈子走到尽头啦。

    ”紫颜正在自斟自饮,闻言把杯中的酒往口中倒尽,促狭地对愤愤不平的长生一笑,跳到他身边戳他笨笨的脑袋。

     “你忘了?沈越虽然姿容秀逸,却是短命鬼。

    他偏要扮成沈越的样貌,独独忘了这容貌不会有太长的寿命。

    ” 长生觉得心里舒坦些,可想到紫颜又为他改变容颜,不由问道:“少爷你替他重新改了相,岂不是……” 紫颜不动声色地道:“那张面皮的主人把脸留在我处,是因为他是一位海捕通缉的要犯。

    ” 长生蓦地醒悟,终于从胸臆中舒出一口恶气。

    从紫府走到城门,会是徐子介最后一段自由的路罢。

     而那炷幽幽的香仍在缓缓烧着,紫颜微笑着于灯火中看他。

     “想不想多嗅一会儿这好闻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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