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忽然咬住唇,血珠渗进汗巾,在白色布料上晕开小团的红。
她望着他眉间的川字纹,忽然想起在女真部落的雪夜,他背着她走了三天三夜,体温透过皮裘烘着她冻僵的手指。
那时她便知道,有些债,从他撕开自己衣襟为她暖身子的那一刻起,就永远还不清了。
松油灯“噗”地熄灭,帐内陷入黑暗。
阿紫听见萧峰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像座永远不会倒的山。
她摸着腕上的珊瑚珠,忽然笑了,有些秘密,就该像这黑夜,永远裹着灯灭后的余温,让说出口的人痛,让听的人更痛。
而她,宁愿做个揣着秘密的瞎子,也不愿让他看见,她眼中倒映的,除了他,还有那个永远跪在阴影里的、被剜去双眼的影子。
荒村客栈的油灯结着灯花时,阿紫听见檐角铜铃被风雪扯得叮当乱响。
她捏着半粒瓜子,指尖碾着壳上的盐粒,忽然听见木门“吱呀”裂开条缝,带进半片雪片子,那个人又站在月光里,破旧的灰布衫结着冰碴,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
“你跟着我走了十七天。
”阿紫忽然将瓜子壳弹向火盆,火星子溅在游坦之的脚边,“从易水到辽水,从三十里铺到这鬼地方,你头上的血痂,还没被风雪舔干净么?”
游坦之动了动,喉间发出含混的响。
阿紫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珊瑚珠串,正是去年她丢在女真部落的那串。
“求……求姑娘收留。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泡,“我能喂马、劈柴、守夜……哪怕睡在马槽里,闻着姑娘的胭脂味,便……便够了。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盆“噼啪”炸开炭花,阿紫忽然笑起来,指尖掐进掌心的软肉。
她记得在灵鹫宫看见的那双眼眶,空荡荡的像两口枯井,井底还凝着没擦净的血痕。
“收留你?”她忽然抄起桌上的铜灯,灯油晃出边沿,
“你可知我这双眼睛,半夜里会梦见铁头撞在石壁上的响声?会梦见你跪在我帐外,用指甲在冻土上刻我的名字?”
游坦之忽然跪下,膝盖砸在结着冰的砖地上,发出闷响。
“姑娘嫌我丑,”他的头垂得更低,铁头磕在砖缝里,
“我便戴着头罩,永远不摘下来。
姑娘嫌我脏,我便每天用雪水洗三次澡,用艾草熏衣裳……”
“够了!”阿紫忽然将铜灯重重磕在桌上,灯油泼出半边,在木桌上洇出暗黄的痕,
“你以为我缺奴才?我帐下的皮室军,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她忽然抓起妆匣,将里面的金钗玉镯一股脑砸过去,翡翠镯子撞在头上,发出清越的响,“拿这些去,找个庄子买几亩地,娶个不嫌弃你的老婆——”
游坦之却动也不动,任金钗滚到脚边。
他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是半块风干的鹿肉,边沿还留着牙印。
“这是在科尔沁草原,姑娘吃剩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雪,“我带着它走了四十里,狼追来的时候,我把肉藏在岩缝里,自己引开狼群……”
阿紫忽然咬住唇,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在女真部落的雪夜,这人背着她爬过结冰的山崖,头撞在岩石上的声音,和他牙关打颤的“别怕”混在一起。
那时她眼睛还瞎着,只能抓住他结着冰的衣襟,闻着他身上混着血腥的艾草味。
“出去。
”她忽然转身对着窗户,窗纸上的雪影子晃得人发晕,“明日天亮前,若再让我看见你,我便用银簪戳穿你另一只眼,反正你已经瞎了,多戳一个洞,也不碍着你舔马槽。
”
游坦之跪着不动,像尊生了锈的铁像。
阿紫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风雪,忽然抓起妆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