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还是凭你天下无双的倔脾气?”
“我要做的事不是闹着玩,它有可能会让你还有你们萧家家破人亡,万劫不复。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只会叫嚣生气,你让我怎么把你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即使是骂这么几句,商君就已经低喘不已,靠着墙壁,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薄汗,喉咙里像是要冒火一样,每说一句话,都是一种煎熬。
商君想到萧纵卿待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心里一阵无力。
只是久久,商君都没有等到萧纵卿的怒吼,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他木然地盯着那盆火,浑身上下充满了恼怒又冷然的气息。
商君从他的侧脸看去,在他牙根紧咬的脸颊上,一道道冷硬的线条显示着他正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船舱里,安静得只听见外面海浪狂风拍打着船舱,还有木炭吱吱燃烧的声音,商君暗暗自责,是不是他说得太过严厉了,三儿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而且他对他,真的是尽心尽力了,他,不该这么说他。
刚想开口道歉,萧纵卿平静微低的声音缓缓传来,“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心愿、你的使命是不是?”
商君一怔,如实回道:“是。
”灭门之恨,他一刻也不敢忘记。
如果完成了心愿,你就会像其他女子一样简单而快乐地生活,相夫教子?是不是?
“三儿?”商君看着他平静得有些古怪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抬起头,一双墨黑的眼不容他躲闪地继续问道:“是不是?”
是不是?商君问自己,报了家仇,他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应该就能过平静的日子了吧,如果,他还有命在的话。
商君心里暗暗自嘲,淡然回道:“或许是吧。
”
就在商君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萧纵卿漠然起身,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船舱。
“三儿!”
商君轻唤,回答他的,是一抹冷硬的背影。
他是怎么了?
几个时辰之后,船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场大风暴,而商君却是彻彻底底地病了,晕船加上伤风,让他十几天都不得不待在船舱里。
自从那日之后,三儿就搬到老尤的房间去了,每天只有送药的时候能见到他,而他也总是默默地等他喝完,拿着空碗就走,再也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
商君的心有些痛,他知道他伤了他,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比起将他卷入这场血战里,他,宁愿他恨他。
船终于驶入了东隅港湾,商君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忽然有些怅然,眼光不自觉地在港湾里搜寻了一遍,没有看见几个月前那个绝美的男子,商君失笑,他是渴望再见他一面吗?果然人对美好的事情总是记忆深刻。
商君回过头,就见萧纵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
商君走上前去,主动笑道:“三儿。
”
“我,回苍月了。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商君心里有些酸楚,毕竟,他真的把他当朋友甚至亲人一般对待,如今却只能是道别了吗?
即使心中酸涩,商君还是微微笑道:“路上小心。
”
萧纵卿轻轻点头,转过身离去。
商君微微仰头,看向无边的云海,竟是不愿看那冷傲的背影就此消失在眼前。
“商君。
”
当他以为萧纵卿已经走远的时候,他微低的声音再次响起。
商君向下看去,三儿就站在石阶上看着他,仿佛看了很久。
第一次,他在三儿的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的薄雾,在穷凶极恶的贼窝里,他没有看到,在疫病危重的床前,他没有看到,但是今天他却看见了,那是心伤的痕迹吗?商君有些不知所措。
萧纵卿看着船头迎风而立的商君,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配和他站在一起,他问他凭什么帮他,他答不出来。
萧纵卿轻轻张口,低低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只有我,萧纵卿,才能帮你实现心愿,保护你不受伤害,照顾你一生一世。
”
他不在乎商君能不能听见,因为这,是他许给自己的誓言。
最后看他一眼,萧纵卿再也没有回头地离开了港口。
“三儿!”三儿说什么,商君听不清楚,但是那坚毅决然的眼神他认得,那是三儿必做一件事时的眼神,只是这一次比平时更为锐利,他要做什么?商君莫名地有些心慌起来。
“怎么,纵卿又和你闹脾气了?”
清朗的低笑声在身后响起,商君回头一看,惊道:“毕弦?你怎么会在这儿?”
耸耸肩,毕弦笑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今天是货物回港的日子,我自然是来验属于我的那一半货物。
”
商君摇摇头,叹道:“果然是商人本色。
”
和毕弦说话的时候,三儿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港湾里,商君黯然地收回视线,罢了,三儿的事情,几时轮到他来管,不在他面前出现,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看向毕弦,商君低笑道:“有没有兴趣谈另一单生意?”
毕弦温和地笑道:“说说看。
”
“我已经决定,每年往返海域四次,梦大人那里也已经打点好了,每一趟船货我都可以与你对半分。
”
毕弦扬扬眉毛,笑道:“条件?”这世上获得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商君也不拐弯抹角,回道:“我要苍月朝野上下、宫禁内外的大小消息。
还有,先皇驾崩时关于凤凰灵柩和玄石的消息。
”
看向商君,毕弦心里自有计较,商君似乎对苍月朝廷的事情特别上心,其实这也没什么,他卖消息,他买消息,不过是一场交易。
只是那凤凰灵柩他确实听过,因为有人出高价买,可惜查了半天却都是些有头没尾的消息,只隐隐知道关系到皇族即位之事,他不愿惹麻烦便作罢了,今天商君再次提起,难道他与皇族有关?
一番斟酌之后,毕弦回道:“前一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每月向你通报一次苍月的消息,至于后一个,先皇驾崩二十余年,那么久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
连查都没查,就知道无能为力?拒绝得太快了,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一定知道什么。
背靠着桅杆,商君忽然低低地笑道:“兰姑娘真是温柔可人的好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我都有些动心了。
”
“你——”毕弦瞪着商君,按行程算,他只去了六日,就能看出他与兰伊之间的情愫吗?他必是认准了他知道凤凰灵柩之事,不然何苦拿兰伊出来说呢!
毕弦轻叹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这人当真有如此好的眼力,他算是服了。
商君依旧笑着,故作苦恼地说道:“兰姑娘托我带一封信给一个人,我这人就是粗心大意,一时不知放在哪里了!真是糟糕。
”他就不信,毕弦不答应。
果然——
“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给你答复。
”
商君掏出袖口的信封递给毕弦,一向沉稳的他,竟是立刻抢了过去,手微颤着缓缓打开。
商君背过身去,不去打扰毕弦。
正午了,初冬的日头依旧照得人眼睛生疼,港口的海风并不寒冷,吹得人很舒服,商君轻轻闭上眼,任海风将他束起的发丝吹乱。
这样牵肠挂肚,欲罢不能,不放手会痛,放手更痛的,可就是爱情?他还是不懂,三儿,是否真的懂呢?希望不是吧,懂了,也就开始痛了。
虽已是初冬,竹林里依旧绿意盎然,一汪清潭上,几缕竹叶悄悄飘落,辗转于波纹之间。
夜深了,明月悄悄爬上湖中小楼,柔和的月光洒在寂静的小院里,只有风沙沙地吹过竹林。
一片宁静。
一青衣女子半靠在紫貂皮裘铺垫的躺椅上,未绾的青丝长及脚踝,披散在身侧,旁边放着几盏烛火,清茶相伴,女子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忽然,屋外湖面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纠缠着打了起来。
两人武功均不弱,一时难分胜负,在平静的水面上,竟也过了好几招,两人似乎未能尽兴,一跃而起,从湖面一路打到竹林之上。
放下书,走出竹屋,借着月光,女子微微眯起眼,好久才算看清那与炎雨纠缠在一起的白衣人是谁。
“炎雨,住手。
”清润的嗓音,成功地阻止了两人的对决,炎雨戒备地盯着白衣人,此人的武功极高,他已是用尽功力,也不过和他战成平手。
白衣男子也是一脸欣赏地看着他,这么多年,能与他在水面上过这么多招的,也唯有他而已,此人内功修为必定很高。
这人永远俊得让你不能忽视,不管是烈日下还是朗月中,他都那样光芒四射。
慕容舒清轻笑着走过去,站在白衣胜雪、面带微笑的男子面前,淡淡地笑道:“好久不见,商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