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严搂着她,“我们回家。
”
“嗯。
”陆希也不急着问高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他肯定会告诉他的。
高严领着陆希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了上去,陆希见儿子女儿都在马车里,山山正抱着睡的正香的年年,她抬手赞许的摸了摸儿子。
此时马车疾驰了起来,陆希的马车是特殊制造的,她平时出行的时候,速度慢,坐在车里基本上感受不到颠簸,但是这次行车的速度很快,陆希很快就颠得只能往高严怀里靠了。
“忍忍,等回家了就好了。
”高严安抚的亲了亲陆希。
陆希问高严,“阿兄,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父亲让我先把广阳王给扣起来。
”高严轻描淡写的说。
“扣押广阳王!”陆希蓦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难道家翁他准备——”陆希结结巴巴的问,高威真准备造反?
“对。
”高严肯定的点头。
这个皇帝自登基起,就一直在收拢兵权,打压军方势力。
如果说这皇帝跟先帝一样,就把父亲荣养起来,他说不定也就真在家养老了。
可现在这皇帝对父亲的态度说,需要的时候用,不需要的时候就要高家加紧尾巴缩着,任凭他打压。
虽说官至大将军,可也只有战时有权利,等一打完胜仗,他就必须隐退。
高严从小跟高威不亲近,可对自己老子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他要是能这么忍才有鬼!高严在高威以镇压流寇为要挟,逼着圣上答应让高元亮去新野时,他就大致猜到了高威的打算了,所以后来高威问他要马匹粮草和药材的时候,他都一声不吭的送了过去。
说到底,高家人骨子里都不是安分的。
这些事,高严没跟陆希说过,可从来不瞒着陆希。
“鲁云他们应该得手了吧。
”高严说,“一会等军报就是了。
”
陆希一怔,“阿兄你是说,你让鲁云他们去攻广阳郡了?你没去?”
“我要来接你。
”高严摸了摸妻子的面颊说,自从皎皎逼着在井里生下崧崧后,高严就发过誓,无论遇上什么情况,他都不会丢下皎皎。
“可——”陆希很开心阿兄事事以她为重,但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到场真没关系吗?
高严用鼻尖蹭了蹭陆希的脸,“放心吧,区区一个广阳郡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他派去的兵足够把广阳县城围得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过,就算不小心让广阳王逃了,他也确定他逃不出蓟州,但皎皎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高家将来就算有再多的荣华富贵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阿兄,我阿姑和阿劫他们没事吧?”陆希好担心在建康的亲人,“还有崧崧——”
“阿崧在父亲身边。
你放心吧,建康的人父亲肯定会安顿好的。
”高严对高威这点还是放心的。
陆希靠在高严的怀里,她怎么觉得阿兄面对高威造反的事很淡定呢?陆希对改朝换代一向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造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可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碰上造反。
高家要是成功,难道高威会建立一新皇朝,然后当开国皇帝?
可要是失败——唔,还是要赶快把崧崧、阿姑和阿劫接过来,她可不想随着高家陪葬,大宋待不了可以去其他地方。
俄罗斯、棒子太冷;越南、老挝这会又是实打实的穷乡僻壤,或者可以去云南?那里他们也经营了十来年了,过去生活肯定是没问题的,陆希混乱的计划着逃亡的路线。
高严低头看着目光呆滞的妻子,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亲了亲她眼睛,“别多想了,睡一会,一切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高严沉声保证道。
陆希闭上了眼睛,她想她需要冷静下,然后才能好好计划将来的事。
建康长乐宫外,高威搓着手翘首不停的往宫门里看,等看到一条身影从里面出来后,他立刻大喜的上前,“怎么样?见到丽华了吗?”
娄夫人面露难色的望着高威,摇了摇头,“太——”娄夫人刚想叫太皇太后,但转念一想,她这会也不是太皇太后了,又改口道:“大娘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在宫里多休息几天。
”
“她身体不舒服吗?那还不请太医令。
”高威抬步就想往长乐宫里走,但走到门口还是停了下来,“你这几天先陪着丽华,让她宽宽心。
”
“唯唯。
”娄夫人忍气吞声的应了,论理她是母亲,高丽华是女儿,哪有母亲去哄女儿开心的事?要说以前高丽华是皇后、皇太后也就算了,可现在——郑家的皇帝都被高家抓了,难道她还要对高家的皇后卑躬屈膝。
高威却不管妻子是什么想法,他现在很伤心,女儿这几天都不肯见他,话说她当了郑家的媳妇,难道连父亲都不要了?
“大将军!”宫中的内侍快步走到高威面前,恭敬的奉上一封书信,“蓟州急报!”
高威扯开书信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去,把胡敬给我叫来!”
“郎君,是不是仲翼把广阳王给抓住了?”娄夫人问。
“不错!仲翼不仅把广阳王给制住了,连晋阳、石门、济南等郡都控制了!”高威心情大爽,果然没白养这个儿子!高威是清君侧的名义逼宫的,皇帝现在是被他制住了,他看似随时可以登基,可谁都知道龙椅坐上去是一回事,坐得稳又是一回事,现在他两个儿子,一个在新野,一个在蓟县替他坐镇,有了他们,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想捣乱也要掂量掂量!至于旁人说他篡位奸臣、忘恩负义之类话,高威才不在乎!他本来就是想篡位,这从古至今皇帝的位置谁不是抢来的?那些人有本事也来抢好了。
高严从高威传信过来,接回陆希后,就领兵去收复北方了,时间前后不过三个月,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一来是很多郡县尚不知道建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来也是高严雷公下凡的名声,他每次攻城,必定先高筑瞭塔和弩台,然后利用床弩从四面八方向城内发射火箭和火药箭。
投石机众人都见过,可火药大部分都没见过,听到如此轰天巨响,又想起广阳县城被震坍塌的传言,一个个人都闻风丧胆,除了极少数不肯归降被高严杀了的军士外,大部分都投降了。
其实高严的火药威力远没有谣传的那么可怕,他利用的不过只是众人对无知事物的畏惧心理罢了。
高严等攻完城池,稍一整顿就急着回来陪妻子了,他手搭在陆希的腰上,慢慢的抚摸着,陆希动了动,拉开了他的手,“痒。
”
高严笑着低头拿新生的胡渣去磨蹭陆希后背,他回来后简单的梳洗了下,就来找妻子了,也没来得及刮胡子,“皎皎,帮我刮胡须吧。
”高严说。
陆希往他怀里蹭蹭,“好啊,那你晚上帮我揉脚。
”她最爱的还是高严帮自己揉背,他力气控制的最熟练。
“好。
”高严手又伸到她光滑的大腿处,“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揉——”
“郎君、大娘子,施先生在门口求见。
”春暄的声音在外间轻轻的响起,说真的要不是来者是施平,她根本不会通报,这不是明显打断郎君和娘子的恩爱嘛。
陆希和高严对视了一眼,陆希推着高严说,“先起来,祖翁说不定找我们有事呢。
”
高严很郁闷,他跟皎皎分别了三个月,刚尝到一点甜头,就被人打断,不过他也知道施平不是不识趣的人。
夫妻两人简略的梳洗了下,换好了衣服就去找施平了。
施平这几年老了许多,平时最爱的就是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陆希见他这样子,总会觉得很心酸,时常怂恿女儿去陪施平说话、讲故事。
施平年纪大了,最喜欢的就是孩子,时常带着年年出去玩,陆希宠女儿宠的有点过头,年年很多知识都是施平教的。
“先生。
”高严坐在施平身边轻轻的叫着他。
施平蓦地惊醒,看到高严就要起身,高严按住他,“先生不必多礼。
”
陆希给施平泡了一壶茶,“祖翁,我会给你装上玻璃窗户,这样你冬天也能晒太阳了。
”陆希的玻璃终于在她威胁了几个波斯工匠后给烧了出来,虽然质地不纯、不透明,可至少装几个玻璃窗户还是绰绰有余的。
“劳大娘子费心了。
”施平笑着叹气,“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
陆希道:“祖翁哪有不中用,我跟仲翼还好劳烦您多提点呢。
”
施平摇头,“我年纪大了,这天下该是仲翼的天下了,事情也应该由他做主了。
”
施平的话让陆希笑容微敛,可施平似乎未察觉,“大娘子、郎君,若是不意外的话,高太尉最晚两三年以后就要登基了,到时候高元亮定是太子,你跟郎君有什么打算?”施平的语气十分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
当时高家的家业,陆希跟高严不争,施平完全同意,他也看不上高家那份家业,不过不争高家的家业,不代表他支持高严会避让高元亮,将来高威退下后,他那一人之下的位置,势必要有人接替,那时候高元亮和高仲翼肯定要有一争。
如今高威眼看就要登基了,这将来江山到底是谁接替,这同样是大问题。
这已经不是高严避让就能解决问题的,高严手握兵权,身后有陆家、有崔家,还有那么多人,他退了跟着他那些人怎么办?这些都要高严做出选择。
施平之所以会先让陆希一起来,是先给陆希提个醒,毕竟她对高严的影响太大了。
陆希苦笑,“祖翁,我知道。
”她明白施平的意思,他是担心她去劝阿兄不争,陆希是真想劝,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崧崧和山山。
如果他们见阿兄跟高元亮兄弟相争,将来他们也有学有样怎么办?她太清楚权利对男人的诱惑力了,天底下没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大权在握的诱惑,不然高威也不会造反了。
谁家造反是被逼的?那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就是想当皇帝。
可她更明白阿兄有军权在身,身后又有陆家、崔家,将来如果高元亮登基,他怎么都不能放过阿兄的。
除非阿兄跟她远走他乡,但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而且他们身后跟了太多的人,他们可以走,那些人无法走,一旦牵扯到帝位之争,绝对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往往就代表了无数人的性命的葬送。
高严握着陆希的手,陆希抬头看着高严关切的目光,不由对他一笑,她似乎想太多了?现在高威还不是皇帝,高元亮也不是太子呢!她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了。
“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等高元亮回京后,高太尉肯定也会召仲翼回京,你们准备怎么办?是回京还是留下?”
“我想暂时留下。
”高严说,“至少在最近一年我不能回京。
”他北方刚平定不久,如果回京,这等于就把他的战功成果转让给别人了。
施平颔首,这也是他的意思,“既是如此,郎君便要想个法子留下了。
”
高严嘴角一扯,想留下还不容易。
施平看着高严笃定的神色,不由捻须而笑。
“你说要我暂时不要登基,还要让那小皇帝再当一段时间?”御书房里,高威若有所思的听着胡敬的建议。
“是的,郎君。
”胡敬站在高威恭敬的说,自从高威扣押了皇帝后,就算他没有称帝,胡敬对高威的态度都不似先前那么随意了,“郎君你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若是现在直接登基,难保底下会有人不服气,与其让那些人有造反的缘由,还不如等上个一年半载,等大少君、二少君将天地平定,再让皇帝禅位的话,就没人会说你篡位了。
”
高威对篡位的名声压根不在乎,他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但是如果能暂时把动荡不安朝廷安抚下来,那也是一件好事,省得元亮、仲翼整天替他南征北战的,“也好,那就暂时再让他当一段时间皇帝吧。
”高威说。
高威跟胡敬正商议着,宫侍突然急匆匆的前来,“太尉,不好了!陛下自尽身亡!”
自杀了?高威先是一怔,随即大怒道:“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了吗!”
“太尉饶命!太尉饶命!”内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朝高威磕头。
“滚!”高威一脚将内侍踢开,他那有什么心思惩罚这些阉奴,守在宫室外的侍卫一声不响的将内侍堵了嘴拖了下去。
高威跟胡敬匆匆赶去囚禁皇帝的宫室之时,只听得到内宫一片哭声震天,皇帝除了王皇后外,并无其他妃子,他跟王皇后成亲十来年,足足生了六个儿子二个女儿,高威将皇帝囚禁的时候,并没有他将皇后子女隔开,八个孩子加上皇后、以及伺候皇帝的宫侍一起哭,场面十分的壮观。
高威并没有入正殿,因为里面王皇后尚在,他只在偏殿叫来太医令,“陛下真的自尽了?”
太医令知道高威想要知道什么答案,他垂手对高威道:“回太尉,陛下已经驾崩了。
”
高威不由浓眉紧皱。
“高威,你这乱臣贼子!”一声童稚的怒喝声伴随着一道劲风朝高威丢来。
高威头都没有抬,一抬手就拎起了太医往旁一闪,“嘭!”一张实木的食案重重的砸在高威刚才坐着的地方,将结实的木板砸出了一个大洞。
太医令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要不是高太尉拉了他一把,他今天就要被一张食案砸死了吧?他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太子,对着高威道:“太尉,下臣告退。
”
“高威,你这忘恩负义之徒,枉费我阿父这么信任你,你——”太子今年不过十岁,他自幼勇武过人,深得陛下喜爱,又是嫡长子,故陛下一登基就立其为太子。
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真单纯的,太子很清楚他现在应该忍气吞声或许才能保命,可他不愿意!他是太子,他的父亲为了帝皇的尊严自尽了,如果他跪在这奸臣面前求饶了,他对得起父亲吗?他反正也不准备活命了,死前要是能杀高威那是最好,不行他也要直着腰死!
高威阴沉着脸看着太子。
“殿下!”太子的近侍惊惶的跪在太子和高威面前,不停的朝高威磕头,“太尉饶命!太尉饶命!”
“闭嘴!”太子对近侍求饶举动非常不爽,一脚将内侍踢开。
高威沉声道:“太子癔症发作了,还不让他下去休息!”他现在可没功夫跟一个小孩子磨蹭。
“高威——”太子叫了一半就被侍卫们堵着嘴拖了下去。
“郎君,不如现在拥立幼主登基?”胡敬跟在走得大步流星的高威身后道。
“不用了。
”高威冷着脸说。
“郎君?”
“既然都死了,也没必要披那层皮了,我直接登基。
”高威道。
“郎君,那——”胡敬还有些迟疑。
“你看那几个小兔崽子像是能听话的人吗?”高威眼底闪过杀意。
胡敬见状将劝慰的话压了下去,高威现在正在气头上,反正登不登基也没多少差别,外头的叛乱两位少君也能镇压下来,胡敬唯一的就是……
高威脚步一顿,对胡敬道:“你派人给元亮和仲翼送信,让他们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
”
胡敬见高威满脸冷肃,知道劝不了,只能恭敬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