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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江山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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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枪尖、矛尖、刀尖挑破那一片白,光辉刺眼,然后便是银甲闪烁的骑兵、黑压压的步兵…… 有人在大喊,有人慌忙收束军队。

     “燕军来援了!” 雪地上,一骑如泼风,踏碎积冰碎雪,在皑皑雪原上留下一行鲜明的印迹。

     马上骑士抬头看着城门上的人,微微舒一口气。

     城门开启,燕绥快步上城,看见那衣甲覆雪犹自挺立的背影,放慢了脚步,笑道:“听说你站了三天你累不累……” 他忽然停住语声,抢上一步。

     林擎脊背笔直,侧脸平静,唇角甚至微带笑意,然而他脸色如霜,睫毛上冻雪不落。

     燕绥紧紧盯着他,像是忽然不再识得他,又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语言的能力。

     良久之后,他目光慢慢下移,看见林擎背后已经冻裂的,隐隐露出乌黑箭头的伤口,看见他手中紧紧抱着的骨灰盒。

     又是良久之后,他低头看向林擎面前的城墙,那上面有几行字。

     “便宜儿子,把我和你娘和飞白,就合葬在这里吧。

    ” 就在这里,我和飞白,留在永远守护的山河之上,我心爱的女人,也从此永远远离那污浊的都城。

     “对不住,这次还是没带着你。

    ” 不过没关系,你已经得到救赎和祝福,会活出几倍的幸福。

     “来生再会。

    ” 燕绥缓缓地转头。

     这是又一个晴天,大雪落了一夜却在这一刻停歇,日光越过城头,骨灰盒上鸭屎绿的永春花被映成了一片灿烂的金色。

     林擎的花则别在了披风领口,交相辉映,他的手指,温柔地扶着那朵在寒风中瑟瑟的花。

     燕绥一低头,抱住了他冰冷的肩,肩甲和他的肌肤一般彻骨的寒,刀一样劈入血肉。

     天地在沉默中微颤,连日光都不敢灼热。

     当他再次松开林擎时,双手血肉和铁甲黏在一起再撕开,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有殷红的血滴下。

     他没有表情。

    脱下大氅,将林擎放倒。

     他半跪着,垂头轻轻抱了一会骨灰盒,然后将骨灰盒放在林擎怀中。

     小心地不去碰坏那花。

     累了就歇歇吧。

     来生……再见。

     无数的士兵涌上前来,骇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片刻后,悲声大作。

     铁甲如黑色的波浪一层层伏下,从城头到城内,呜咽之声似最悲凉的羌笛,吹破山关。

     燕绥起身,拿起林擎插在城头的红缨长枪,缓缓指向城下正在仓皇后撤的西番军。

     他道: “杀。

    ” …… 是年二月二十二,神将林擎在西番境内火云藩遭己方背后暗算,中箭后不倒,率军驱驰回国,并在西番追随而来之后,立雪城头三日夜,使西番全军梭巡不敢进一步,错失良机。

    也终保得青州和边军无恙。

     消息传来,举国同悲。

     虽然林擎苦心想要封锁消息,但纸包不住火,徽州统领邱同随即自尽。

     老战友终究相随于地下。

     摄政王燕绥千里来援,终究晚了一步,摄政王当日于城头收殓神将,枪指西番,合军五十万齐声同誓,不灭西番誓不还! 西番于青州城下大败,西方女王仓皇逃回国内,燕绥直接追了过去,终于三足藩斩杀女王,是年七月,西番灭国。

     也是在这一年的二月,即将被收回王爵的安王拼死一搏,偷袭南齐静海海域外诸岛,想要学易铭,为自己博一块海外称王地,却被南齐女帅太史阑抬手就揍了回去,当年六月,安王不得不再次灰溜溜回到东堂。

     等燕绥班师回朝,已是初秋,小皇帝已经登基,年号承恩。

     燕绥回京时,带回了林帅的甲胄和长枪。

    当载着林帅遗物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时,全天京百姓都着素衣,斟素酒,等候在长街两侧。

    马车经过一地,便有百姓缓缓将酒酹于大地。

     是日,天京酒香满城,全民缟素,山河同悲。

     摄政王为林擎请封,帝赐以王爵,谥号“忠武”。

     原大司空单一令归葬于乡,谥号“文正”。

     皆为文臣武将最高美谥。

     然于民间,都觉得便赐千百字美谥,也不能及那两人功德于万一。

     在此之前,文臻挺着大肚子亲赴湖州,将君莫晓迁葬于天京。

    并没有入皇家陵园,也没有入皇族玉牒。

    只在京郊选一处风景秀丽的高地,圈出小小的园林,让喜欢畅朗风物的莫晓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中文在那山下买了一处别业,经常上山,拔拔草,坐在坟前和莫晓说说话。

     半个月之后,文臻再生一子。

     燕绥大失所望。

     不过失望归失望,他倒是准备履行诺言亲自给王妃伺候月子来着,毕竟当初答应的怀孕一定要守在她身边又没有做到。

     然而安王和季家总归都是毒瘤,不趁着他此次大败出手,日后难免还得麻烦,其时朝中诸将青黄不接,燕绥只得再次出征。

     安王裹挟了季怀远,合兵四十万,号称拥兵百万,和燕绥对阵。

     承恩二年五月,燕绥于留山大败安王,季怀远战死,季家满门男丁被流放,安王被革除王爵永禁于中州,苍南滇州终回东堂版图。

     这几年间,随便儿一直表示男儿重诺,说要做皇帝就必须要做。

    燕绥被他缠得无法,道你也看见东堂皇室是怎样乱的,皇帝又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活计,你要做可以,我却不想你和那几位走马灯皇帝一样,分分钟就落马丢我脸。

    我给你的功课什么时候能完成,锻炼得刀枪不入,你什么时候考虑这事。

     承恩三年,时年满六岁的随便儿,在提前三年完成燕绥布置的功课之后,跑去重建的仁泰殿去找燕泓,开门见山:“咱们东堂有皇帝轮流做的传统,今年我掐指一算,也该轮到我了。

    ” 又道:“你放心,我绝不兔死狗烹。

    天知道我最讨厌这几个字。

    ” 燕泓也非常光棍:“成!” 天知道他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皇帝。

    摄政王太可怕了!随便儿也可怕,他说声不肯,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几年相处,他也算了解随便儿的性子,他主动禅位,随便儿一定不会亏待他,他要是不识好歹,随便儿能叫他后悔一辈子。

     承恩三年,东堂又换了皇帝,随便儿轻松登基,他是皇朝嫡系,是燕绥嫡长子,皇位本该就是他的,他继位,群臣毫无异议,乐见其成。

     关于为新帝举办登基大典的节略奏章呈上摄政王案头,摄政王看了半晌,最终取出一个小小的印章,盖上了。

     这是他摄政之后专用的唯一的章。

     田黄石,镂刻篆字:“长宁”。

     随即,随便儿定年号:勤德。

     这年号有点奇怪,但是随便儿向来是个不好惹的,群臣抗议无效,也就只好认了。

     小皇帝登基上任,连做了三件事,一件比一件惊悚。

     第一件是在宫门广场前,造林擎、德妃、林飞白雕像。

    林擎双手拄枪,双目前望,德妃懒洋洋靠在他身旁嗑瓜子,林飞白坐在一边,一膝支起,一手搭在膝上,神情却不似他生前冷峻,唇角一抹微笑。

     很少有人知道,林氏父子的姿态,便是他们留给这世间最后的剪影。

     群臣对于林氏父子塑像并无异议,但对于德妃和林擎如此姿态相伴很有异议。

    德妃无论如何都是永裕帝的妃子,是皇帝的祖母,这般伴于外姓男身边供世人永久膜拜,皇家脸面何在? 但这声抗议还没来得及出口,随便儿就给他们投下了第二颗炸弹。

     他宣布改姓林,自此皇族一脉,都姓林,林为皇姓,给林擎上皇帝尊号,建造皇陵,并封林飞白遗腹子为端王,封地湖州。

     这炸弹一投,前一个炸弹立即不算事儿了,群臣哭泣哀嚎,磕头跪谏,皇帝不为所动,群臣又四处寻找陪妻带娃的摄政王——殿下,您儿子帮您改姓了您也不管? 殿下不管。

     殿下道:“这个姓我瞧着也不大顺眼,只是懒得去改。

    如今他要改了,也挺好。

    ” 群臣再次哭嚎翻滚,求摄政王一定劝陛下收回成命。

     燕绥道:“好啊,小混账委实倒行逆施,正好我也不想他做这个皇帝,要么干脆我们父子一起辞职算了,你们看谁合适就谁上吧。

    ” 群臣:“……” 哭嚎顿收,翻滚的自己爬起来告辞。

     还能怎样。

     东堂现在已经没有能继位的人了。

     和一家一姓比起来,当然是天下更重要。

     而这天下能安然至今,说到底也和林氏父子拼死守土有关。

    父子皆战死,若非周家的小姐给承续了一丝血脉,林家便断香火了。

     燕家仅剩的几个人自己都不待见这个姓氏,不想传姓氏万年,别人还能说啥。

     随便儿第三个炸弹,是封妃。

     对,六岁的皇帝,封妃了。

     就封了一个,是贵妃,并没有经过采选,也没有别的女人,只有这位李贵妃,是随便儿成年之前,宫中唯一一位有名号却从无人见过的贵妃。

     这位贵妃,因此成为东堂历史上的一个无解的谜。

     有人说她是个小姑娘,是皇帝的幼年初恋,后来早夭。

     有人说她是皇帝幼年时见过的美人,念念不忘,却无从寻找,因此以贵妃之封相赠,以作纪念。

     还有人说,她是皇帝幼时的保姆…… 这些衣紫腰金的重臣们,向来目下无尘,自然不会知道。

     昔年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菊牙,娘家姓李。

     他们也不会明白,年幼的皇帝,只是用这样的方式,纪念并诉说。

     便如林擎,便如林飞白,便如德妃菊牙,便如那些在岁月洪流中萧然远去的人们。

     你虽默默死去。

     而我永远记得。

     …… 随便儿登基了,朝政稳定了。

    性子磨人的次子又渐渐长大后,忙碌了近十年的文臻终于觉得,有些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燕绥燕绥,我们去南齐大荒尧国转一圈,看看我的好基友们去好不好?” “……蛋糕儿,我觉得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努力生出一个女儿来。

    ” “努力啥?啊?这几年我除了干活就是怀孕,生产,养儿子,好容易抽出空,随心儿这个磨人的家伙刚刚能睡整觉,你、就、要、我、再、生?我是你燕绥的生育机器吗!” “……不是,夫人,王妃,皇帝他娘,我是觉得,此事大可不必着急……” “哦……你也许嫌路远?那没关系啊,我叫她们来便好啦,大家现在都挺有空的,叫她们带老公孩子来,正好聚两桌打麻将。

    孩子们叫随便儿带着玩儿童乐园。

    ” “……那我帮你去信可好?” “既然你如此殷勤,我也不能拂了你美意不是?其实啊,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去信南齐大荒尧国了,算算也该都到了……” “啊夫人我发现我还有许多公务未曾处理另外你既然有远客要来这府中也该早日准备迎接了我且帮你去安排一下……” “哎哎你别走这么快啊……站住!” 门帘忽然一掀。

     有人堵在了门口。

     一个既冷又清的女子嗓音,平平静静地道:“不必费心。

    无需客气。

    有笔旧账,咱们先算。

    ” …… 全文完。

     ------题外话------ “天定系列”至此完结。

     感谢一路追随支持全系列的读者,也感谢随时加入给予热情陪伴我结束全系列的所有读者。

     鞠躬。

     有很多话想说,题外话放不下,毕竟横跨八九年的一个大系列收官,该给个隆重点的收梢,一个小时后会放出后记,会交代写文的一些感想,全系列的回顾,下一本书的可能以及番外的打算等等。

     还愿意看我絮叨的亲记得到时来看。

     然后中午的时候,会在微博宣布一个关于山河的消息,有兴趣的亲也请移步微博捧个场。

     山河事已毕,一笑值千金,四本书,九年时光,当初开启时觉得无比浩大的工程,如今结束时却也轻巧自然。

    再次感谢所有来过,读过,喜欢过的读者们。

     未知是否还有下次,此刻不妨先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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