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
天空灰白,浓烟滚滚。
他们站在首堡——或者说首堡残骸——的阴影下。
这座建筑半边全坍。
院子里随处可见散落的石像鬼。
它们和我从同一个地方摔下来,布兰触目惊心地想。
雕像们碎得好彻底,他不禁怀疑自己为何能苟活。
旁边,有群乌鸦在啄一具被乱石压住的尸体,他面目朝下,布兰认不出是谁。
首堡已有数百年不曾使用,如今成为一具空壳。
楼层焚毁,木梁燃尽,墙壁塌陷,可以直接看进房间,甚至看到厕所。
在它后面,残塔依旧耸立,它早被烧过,现下竟成为唯一维持原状的部分。
漫天烟雾呛得玖健·黎德咳嗽不止。
“带我回家!”瑞肯要求,“我要回家家!”阿多边跺脚边转圈。
“阿多。
”他低声呜咽。
他们挤在断垣残壁间,周围是无尽的死亡。
“我们弄出的声音只怕会吵醒睡龙,”欧莎说,“却没有人来。
看来城堡真的焚烧毁灭,和布兰的梦一样。
我们最好——”身后传来响动,她戛然住嘴,立刻旋身,长矛在手。
两个消瘦的黑影从残塔后浮现,缓缓跑过瓦砾堆。
瑞肯开心地叫道:“毛毛!”黑冰原狼报之以热情的冲撞。
夏天走得较慢,他用脑袋挤挤布兰的胳膊,舔舔主人的脸。
“我们得离开这里,”玖健道,“遍地死尸,很快会引来狼群,以及更危险的东西。
”
“没错,得赶快上路,”欧莎同意,“但我们需要食物,城里应该留下不少。
大家别分开。
梅拉,你端好盾牌断后。
”
早晨剩下的时间里,他们绕着城堡仔细转了一圈。
雄伟的大理石城墙仍旧健在,虽多处焦黑,但并未垮塌。
墙内成了死亡和毁灭的展台。
厅门化为焦炭,房椽消失无影,天花板压坠在地。
玻璃花园的绿黄窗格全部粉碎,其中的树木、瓜果和鲜花要么断裂夭折,要么无遮无盖。
茅草和木料盖的马厩荡然无存,故地只余灰烬、碎屑和马尸。
布兰想起小舞,忍不住落泪。
藏书塔下出现一个蒸气腾腾的浅池,热水正从塔中裂口喷涌而出。
连接钟楼和鸦巢的桥梁垮进下方庭院,钟楼旁鲁温师傅居住的塔楼也不见了。
他们看见主堡下方的地窖窄窗内闪烁着阴暗的红光,某座库房的火势也未平息。
在惨不忍睹的烟火废墟中,欧莎轻声叫唤,却始终无人应答。
有只狗偎在一具尸体旁,不停地拱,但闻到冰原狼的气味拔腿就跑;其余的狗全死在狗舍里。
学士的渡鸦正在尸体上大快朵颐,它们残塔上的近亲也应邀来参加宴会。
布兰依稀认出麻脸提姆,他给人当面砍下一斧。
圣堂的残壳外,坐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它举起双手,握成两个焦黑的硬拳头,好似在殴打靠近的敌人。
“诸神慈悲,”欧莎愤怒地低语,“让异鬼抓去犯罪的人!”
“席恩。
”布兰抑郁地说。
“不对,你看。
”她用长矛指指院子对面。
“那是他手下的铁民。
这儿也有。
还有那边,那是葛雷乔伊的战马,看见吗?那匹浑身是箭的黑马。
”她皱紧眉头,在死者之间穿梭。
“黑罗伦在这里。
”他被乱刀砍死,胡须染成红褐色。
“临死还捎带几个,了不起。
”欧莎用脚翻过旁边一具尸体,“上面有徽章:小人儿一个,全身血红。
”
“是恐怖堡的剥皮人。
”布兰说。
夏天狂吼一声,飞奔而去。
“神木林!”梅拉一手执盾,一手拿蛙矛,追赶冰原狼。
余人随即跟上,穿过烟尘和落石。
林中空气清新,虽然边沿有几棵松木被烧,但深处的润土和绿枝战胜了火焰。
“这片树林有力量,”玖健道,似乎窥见了布兰的想法,“不逊烈火的力量。
”
黑水池边,心树之下,鲁温师傅匍匐在泥地中。
满地湿叶上,有一股弯曲的血迹,标示出爬行的轨道。
夏天正在他身边,布兰乍一眼以为他死了,但梅拉伸手摸他脖子时,师傅却发出呻吟。
“阿多?”阿多难过地说,“阿多?”
他们小心翼翼地抱起鲁温学士,让他靠坐在树旁。
他一直灰眼灰发,袍子也是灰的,但如今鲜血浸染,通通成了暗红。
“布兰,”师傅看见高踞在阿多背上的他,轻声唤道。
“瑞肯,”他笑了,“诸神慈悲,我就知道……”
“知道?”布兰疑惑地说。
“那双腿,我认得出……衣服虽然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