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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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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方向走来。

     她的脚只顾走动,双手犹是搓不停,待要以手指按小凹,人忽地止住不动。

     在这镇上,家家户户,大门是难得关上的;贞观站立天井,两眼先望见大门口有个人,在那里欲进不进,待退不退,看来是有些失措,却又不失他的人本来生有的大模样。

     贞观一步踏一步向前,心想:这两日,大舅欲回来,家中一些壮丁,三分去了二分,赴台北接飞机了,这人如果要找银川、银安,可就要扑空了……且问他一问。

     “请问是找谁?” 这样大热天,那人两只白长袖还是放下无卷起,一派通体适意的安然自在。

     “我——” 他竟是定定先看了贞观两眼,一见她不喜,且有意后退不理睬,这才笑道:“贞观,吾乃大信也!” 就有这样的人,找上门来叫你个措手不及——可是,来者是客,尤其现在这人更加了不得!弟弟考上,他是功劳簿上记一大笔的,她母亲和众人一直感念他,正不知要怎样呢;再说,人家是四妗娘家的侄儿,不看四妗也看四舅……如此便说:“啊——是你!请入内坐,我去与四妗说——” 说着,替他拿了地上的行李,直领至厅上坐下,又请出阿公、阿嬷等众人。

     这一见面,有得他们说的;她自己则趁乱溜回后边继续搓圆仔。

     这人说来就来,害她一些准备也没有…… 她是还有些恼他,但是奇怪啊!两人的气息仍旧相通感应,不然,怎么会好好的这里不坐,突然间跑到前头去给他开门? 刚才忙乱,她连他的面都不敢看清……这样,两人就算见面了吗? 拣个这样的大日子来相见,他是有意呢?还是无心撞着?…… 搓圆仔虽可以无意识,可是搓着、搓着,银蟾就叫了:“原来你手心出汗,我还以为粿团湿,阿嫂没把水沥干!” 贞观自己看看,只见新搓出来的圆仔,个个含水带泪的,也只有笑道:“快些搓好了,我要回家叫阿仲!” “欲做什么?” “台北人客来了,是四妗的侄仔,当然阿仲要来见老师!” 贞观是回到家来,才知弟弟早她一步,已经给银禧叫去了,原来自己走小路回家——她母亲正准备祭拜的事,一面与她说:“阿仲临时走得快,也未与他说详细,这孩子不知会不会请人家来吃晚饭?……还是你再去一趟?” 贞观帮着母亲安置一碗碗的油饭,一面说:“还操这个心做什么?今晚哪里轮得到我们?人家亲姑母和侄儿,四妗那里会放?四妗不说,还有阿嬷呢!怎么去跟伊抢人客?” 她二姨一旁笑她母亲道:“是啊,你还让贞观去?今晚任他是谁,去了反正就别想回来!到时看你那锅油饭,有谁来帮忙吃?” 她母亲笑道:“这是怎样讲?” 她二姨笑道:“那边来了上等人客,正热呢!反正开了桌,请一人是请,请十人也是请,干脆来一个留一个,来两人留双份,你自己阿仲都别想会回来吃,你还想拉伊的?” 果然七点过后,她大弟还不回来;这边众人只得吃了晚饭,因看到锅里剩的,不免说是:“你看!只差阿仲一人,就剩这许多,要是贞观再去,连明天都不必煮了!” 贞观笑道:“他们男生会吃,我可是比不上,阿仲如果真把人客请来,妈妈才是烦恼;这锅不知够不够人家半饱?” 说着,说着,又到了“范蠡与西施”的歌仔戏时间;她母亲和二姨,双双回她们房里去,小弟亦关了房门,自去做他的功课。

     贞观一人无味,只得回转自己房里静坐。

     到现在,她的心还乱着呢!本来今晚要跟银蟾做洋裁,谁知来了个不速之客,他这一撞来,她是连心连肺,整个找不着原先的位子放了。

     桌上的小收音机,是阿仲自己做的实验,她才随手一转,《桃花过渡》的歌一下溜溜滑出:原来,桃花待要过江;摆渡的老人招她道:渡你也行,先得嫁我! 桃花道是:嫁你不难,咱们先来唱歌相褒,你若赢了随你,你若是输,叫我一声娘,乖乖渡我过去——贞观听得这一男一女唱道: 〖正月人迎尪,单身娘子守空房,嘴吃槟榔面抹粉,手提珊瑚等待君。

     二月立春分,无好狗拖推渡船,船顶食饭船底困,水鬼拖去无神魂。

     三月是清明,风流女子假正经,阿伯宛然杨宗保,桃花可比穆桂英。

     四月是春天,无好狗拖守渡边,一日三顿无米煮,也敢对阮葛葛缠。

     五月龙船须,桃花生水爱风流,手举雨伞追人走,爱着缘投戆大呆。

     六月火烧埔,无好狗拖推渡人,衫裤穿破无人补,穿到出汗就生虫。

     七月树落叶,娶着桃花满身摇,厝边头尾人爱笑,可比锄头掘着石。

     八月是白露,无好狗拖推横渡,欲食不做叫艰苦,船坯打断面就乌。

     九月红柿红,桃花生水割着人,割着阿伯无要紧,割着少年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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