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缬罗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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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十岁上下的男孩儿,立在风台的最东首,脚步扎实,箭已上了弦,却引弓不发。

     孩子穿了一身清素的日常白绢衫子,因不是军服,略嫌紧窄,于是照着东陆习俗,将左肩与左袖卸到腰间。

    使的是一张乌木的三石弓,对孩童而言实在是过于强横了,手臂的劲力与弓弦相持太久,发起颤来,使得他瘦伶伶的身子看起来也像是一道绷紧的弓弦。

    但他只是端凝地使着力气,目光不曾稍稍离开靶心,小脸被隔着纱帘的天光抹上一层金粉似的黄影子,如同一尊小小的泥金像,瞳子是饱酣的两点墨。

     少年将军亦不去惊扰他,抱臂静静地看着。

     原先在东陆时候,宫里并非没有武官教头陪同皇子习武,只是多半势利得很,昶王势力薄弱,自然都不来巴结。

    宗室少年子弟中最出众的是皇次子仲旭与清海公的大世子方鉴明,禁城御苑内,两人所到之处,武官教头们时时众星捧月一般跟着。

    季昶年纪只较方鉴明小了半岁,亦是同年开始习武,没有良师指点,也一直不见什么长进。

     到注辇后不多时,昶王便说想学些骑射刀法。

    汤乾自听了颇觉诧异,如此羞缩的一个孩子,是如何想起要习武的呢?但独独于这件事情上,季昶十分坚执。

     毕钵罗是这样水流纵横的城,一切交通皆仰赖河漕,王城内连块能跑马的地方亦没有。

    汤乾自命人在风台四面张挂了轻而密的幔帐,摆放了弓靶刀枪与草人,又安排下六名羽林军兵士把守楼下,不准旁人上来,将风台充作昶王平日习武的场所。

     季昶毕竟还是个孩子,当时见了那些玩意便很欣喜,跑上前去看了一圈,又转头问道:&ldquo那,谁来教我呢?&rdquo 汤乾自像是想不到他会有这样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尴尬地干咳两声。

    季昶左右看看,这风台上,除了汤乾自与他,再也没有旁人了。

     &ldquo难道竟是汤将军你么?&rdquo季昶睁大了双目,脱口问道。

    语方出口,自己也知道是说错了话,连耳廓都烧了起来。

     汤乾自亦十分不自在,侧身拿起长弓,右手食指将豹筋的弓弦细细抹了一回,才往箭壶中探手捞了三支箭,分别笼于指间。

    三箭逐一搭上弦,都朝靶子上射了出去。

    射术中有所谓&ldquo连环&rdquo,起势大致如此,讲究流畅迅疾,可汤乾自射得并不快,去势却极其沉实。

    第一支稍偏了些,后两支都攒在铜铢大的靶心上,挨得那样近,桦木箭杆铮铮震荡,互相敲出闷钝的声响来。

     季昶惊得说不出话来。

     &ldquo殿下可要试试?&rdquo少年将军含笑弯身将长弓递了过去。

     季昶接了过去,一面仰脸看着他,笑嘻嘻的,眼里晶亮:&ldquo你教我。

    &rdquo &ldquo但是,殿下。

    &rdquo汤乾自面上的笑渐渐收拢,凝视着孩子,说道:&ldquo您私下习武,若是发矢不中,羽箭竟从这风台上落了下去,教外人知道了,总不免有些口舌。

    &rdquo 季昶亦不笑了。

    他想了一想,又抬起头来。

    &ldquo那我便一箭也不射失。

    &rdquo 他果然做到。

     习射两个月,他射出的羽箭,总共尚不到百支。

    一挽开了弓,便是一刻时间,到头来却只是静静将弓箭搁下,歇息一会,而后再将弓挽开,瞄住靶心,如是反复一两个时辰。

    后来膂力渐渐满足,姿态也端正了,便是这样,十有八九还是不肯放箭。

    然而,每发必中,纵然偏斜,也决不脱靶。

    才两个月,开弓的右手拇指上已深深勒出扳指的痕迹,那样持久的忍耐与坚忍,简直是令人心疼的。

     而眼下,靶子上已有了三四支箭,亦即是说,昶王在风台上待了近半个时辰了。

    每当这种时候,汤乾自会想,这个褚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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