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说:“想喝点儿热茶。
”
圣子点着了煤气炉。
高明去了趟厕所,返回来后坐在圣子的旁边。
“还是很热啊。
”
“我得出去一会儿,可以吗?”圣子将茶杯放在高明的面前,说道。
高明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圣子一眼,似乎是出乎意料。
但很快,高明就又恢复了他常有的面无表情。
“去哪儿?”
“新宿。
”
“去吧。
”
高明对着热茶吹了两三口气,然后抿了一小口茶。
“从老家来了个朋友,在新宿等着呢。
”
圣子补充说了本来没必要解释的话。
“只是见见面,说说话罢了,两三个小时就回来。
”
“既然去见面,就多聊会儿。
”
“但是……”
“晚饭的话,我会自己解决的,叫份寿司吃就可以了。
”
高明绝不会说“不行”。
只要圣子开口,他都能答应。
对方是男是女绝不过问。
其实,圣子的性格本也不会无理强求,她总是克制自己,最小限度地提出自己的愿望或请求。
这一点,可以说高明是信赖圣子的。
更何况,高明不喜欢查问圣子见面的对象是什么人,无论多么想知道,他也绝不会说出口,这一点表现出他作为年长者既含羞又有气度的特点。
“至少给你做点简单的菜再走。
”
“不用,只把酱海胆拿出来就行了。
”
高明爱吃海参肠及海胆之类的,喜欢当作下酒菜,自斟自饮。
圣子把酱海胆和芝麻拌豆角盛在小碟子里,旁边摆上酒瓶跟酒杯。
只需准备好这些,高明便会自己照料自己。
然后,圣子走进里面的房间化妆。
天热,所以化淡妆,穿上白色的连衣裙,脖子上围了绿色的薄围巾。
“那,我走了,八点回来。
”
“噢。
”
高明看着窗外,点了点头。
关上门,来到走廊,圣子突然有种松绑的感觉。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束缚自己了。
她小声哼唱着下了楼梯。
但是这种轻松的感觉仅仅持续到下了楼梯。
来到宽敞的马路上,圣子内心便开始追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去加仓井那儿呢?为什么要对诚实的高明撒谎,去那个强迫对方接受自己想法的加仓井那儿呢?然而,腿脚却是一步步地迈向了车站。
来到四谷的N饭店,不到五点。
太阳西斜,夕阳却依旧强烈。
向三个方向伸展的十七层建筑的西面部分在残阳辉映下现出明晃晃的身躯。
圣子推着旋转门走进饭店,立即用大堂总台前的馆内电话接通了加仓井的住房。
“哦,现在在哪儿?”电话那一边传来加仓井兴奋的声音。
“总台前面。
”
圣子稍有点儿冷冷的口吻回答道。
“那我马上下去,哦,不,你上来吧。
”
“我在下面等您。
”
“那,进门左手有个‘克里斯蒂’咖啡茶座,你在那里等我吧。
”
放下听筒,圣子慢慢地走过大堂,走进了加仓井说的那个咖啡茶座。
这里是东京首屈一指的大饭店,大堂里、咖啡茶座里尽是外国人。
或许因为夏天的缘故,大家的穿着都很鲜艳。
出门前照镜子时,圣子觉得自己穿戴得有点儿扎眼。
可来到这里,白色的连衣裙却普普通通。
跟服务员点了杯冰镇咖啡,圣子的情绪又开始有些低落。
为什么要来这儿?自己有高明,却满不在乎地到这样的地方来,并且只是为了一个突然打来的电话。
会不会被看作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呢?讨厌,这么想着圣子昂起了头,此时,正好看到加仓井出现在大堂的另一头。
加仓井全身上下都穿着麻布质地的服装,上身乳白色的敞领衬衫,衬托出夏季的整洁感。
“好久不见。
”
加仓井露出久别重逢的神情打量了一下圣子,然后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您身体好吗?”
“嗯,就这个样子啊。
”
加仓井的面部比紧绷绷的,和上周见到时有种精悍的感觉。
“在蓼科玩得开心吗?”
“每天都打高尔夫。
”
这时,服务员拿来了圣子要的冰镇咖啡。
“怎么样,稍稍早了点儿,吃晚饭吧?”
“可是,您的工作……”
“那个可以等会儿再做。
为了你,从五点开始的时间已经腾出来了。
”
加仓井这么说着,不顾刚刚送上的冰镇咖啡,拿过账单站起了身。
圣子对这个饭店一无所知。
进入健康社工作后,曾经来过这儿一次,取一位教授的约稿,那时不过是在大堂里拿了稿件就走。
加仓井让圣子先走进电梯,说了声“空中楼阁”。
电梯上的服务生立即答应“明白了”,然后按下了电梯上的一个按钮。
电梯上还有外国人以及其他日本游客,圣子紧挨着站在了加仓井的身旁。
加仓井带圣子来到了位于饭店最高层的“空中楼阁”。
那里有现场演奏,还可以俯瞰夕阳下的东京。
圣子还没觉着饿,加仓井声称自己一早起来到现在没吃东西,要了份烤肉吃了。
“假期里哪儿都没去吗?”
“是。
”
点头答“是”时,圣子感到一种羞耻。
她觉得假期在东京无所事事,意味着会被旁人视为“贫穷”。
“以为你不在东京呢,幸好……”
圣子哪儿也没去,这似乎对加仓井来说是件好事。
“我们再到那边喝点吧。
”
一吃完饭,加仓井便站起身,走向餐厅里边高出一个台阶的酒吧。
那里的地板铺着厚厚的地毯,彩色玻璃和观赏植物将这里与外部餐厅间隔开来。
“这里是会员俱乐部,有我的酒。
”
酒吧的中心部分排列着摆满了酒瓶的架子,架子周围环绕着桌子,正中间装饰着橘黄色灯,围着桌子有两三对客人在静静地谈话,整个空间显现出和谐而雅致的感觉。
服务员立即端来了芝华士威士忌瓶子和冰块。
“我自己来对酒。
”
加仓井让服务员离去后,自己往杯里放入冰块和威士忌,做成了对水威士忌。
“我不喝。
”
“哎,别啊。
”
加仓井将做好的另一杯对水威士忌放在圣子面前,自己先开始喝了起来。
从这里俯瞰的东京已经进入了夜幕,眼下是万家灯火。
左边现场一角,在钢琴伴奏下,一个女歌手在演唱。
这里是一片豪华愉快的气氛。
圣子凝视着夜空下千盏万盏的灯火,想到其中一盏灯光的下面有高明的身影。
现在也许弯曲着带假肢的腿,正慢慢地喝着冷酒……
时间已过六点。
圣子想该回去了,可身体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饭店的酒吧与“三鹰”的简易公寓有着天壤之别。
在“三鹰”,总是圣子在来来去去地做事情。
虽然高明年长,但实际上都是由圣子来掌管操持家事的。
可在这里,一切都归加仓井安排,工作也好,生活也好,都无需自己来张罗。
“走吧。
”
加仓井这么说时,已是七点多了。
“多谢您的款待,非常愉快!”
圣子这么表示着,心里想道:现在必须回去,乃是因高明的存在。
“唉,下去一下吧。
”
电梯降到十二层时,加仓井从背后轻轻地推了一下圣子的肩膀。
站在前面的客人立即给两人腾出了通道,圣子由加仓井半推着出了电梯,并一直走入电梯左手的走廊。
长长的走廊靠近中间的地方有加仓井的房间。
圣子来到了写有“1239”房号的门前。
“请进。
”
加仓井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圣子稍有犹豫,便跟着加仓井走了进去。
房间里,右边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床的那一头的窗户下放有一个茶几,两边摆放着椅子。
左边则沿着墙壁摆放着一个写字台,上面摊着辞典和开始撰写的稿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