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手业主的橱柜竟用橙黄色,太老套,我很少煮食,都扔掉。
其实微波炉就够了。
”
他熟练地打开中间那个橱柜,记录煤气使用度数。
他笑:
“用不到十几度。
”
又道:“这个铁箱子,最好改放别处。
”
什么铁箱子?
我向橱柜内一看:
“这个箱子不是我的。
”
“难道是我带来放进去的?”
我搔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我搬来时,所有杂物全盘清理,一针一钩,都是本人设计新添,个人风格。
我决不会搁着一个奇怪的铁箱子那么碍眼,碍手碍脚——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
我搬起它,不算重,但打不开,上下左右全看遍,没有锁,没有匙孔。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古旧异物有点发毛。
从地面冒出来,躲在煤气表的橱柜内,非常隐密,又带点嘲弄。
我对空气说:
“你不要作弄我!”
用力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它纹风不动。
我拿刀劈它,用脚踢它,用锤敲它,用尖硬的锥撬它……我肯定里头应该没有“生命”吧。
因这番蹂躏,人和铁箱子都累了。
我竭尽所能摇撼它,突然,我见到在一侧,有一排数字的齿轮,原来是密码锁。
于是,胡乱地拨动一些数字,这肯定是无效的。
孤军作战的我颓然坐倒。
望向桌面上的燕窝糕——燕窝糕,你有什么玄机?吃燕窝糕的女人,你究竟想怎样?你是谁?
58726!它的出厂编号。
我的心念电转,急奔狂跳,58726——铁箱子——打——开——了!
它打开了!
我身子反而向后一退,它像一个张大的嘴巴,同时,我的嘴巴张得比它大。
喘定片刻,我再察看这陌生的,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身边的时空的铁箱子。
一只白手套。
手套已残破,瞩目的是染了些褐色的“东西”,已干,凝成硬块,是血吗?是干了的,经过岁月的血吗?那只手——不,那只手套上,竟仍套着指环,但锁匙饰物不见了。
在——我——处。
这回,真的见有一张昏黄的旧照,签了上款:“吾爱”。
下款是:“燕燕一九三三”。
燕燕?
这是一张唱碟封套。
即我如今设计相类的功课。
封套中间挖空一个圆形,见到黑色唱碟的中心部分。
抽出来一看,它砸得崩裂了一角。
即我刚才粗暴的结果。
一九三三?
灌录的主题曲,是:
《断肠碑》。
封套底印了歌词:
“(中板)秋风秋雨撩人恨,愁城苦困断肠人。
万种凄凉,重有谁过问。
亏我长年惟有两眼泪痕。
(慢板)忆佳人,透骨相思,忘餐废寝……
“龙凤烛,正人灯花惨遭狂风一阵,苦不得慈悲甘露,救苦救难救返芳魂。
俺小生一篇恨史,正系虚徒于问。
问苍天,何必又偏偏妒忌钗裙。
天呀你既生人何必生恨,你又何必生人。
莫非是天公有意将人来胡混。
莫非是五百年前,债结今生?……”
燕燕穿二十年代的旗袍,前刘海,浓妆,戴着白手套,手拈一朵玫瑰花,同手套上的珠花羽毛相辉映,要多俗艳有多俗艳。
她七分脸,浅笑若无。
人应不在,但手套染血……
铁箱子中,还有一个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木造,雕细花、缠枝。
有个小小的锁。
我拿出来,就灯光一看,赫然是以口红写上的:
“赵保罗吾爱”。
PaulChiu——没可能!怎可能是我?
她怎可能用这种方法来找我?
我有生以来都没见过她,没爱过女人,我根本不爱女人,不认识燕燕,不吃燕窝糕。
这是一个陷阱!
这是阴谋!
拎着那条小小的,但又重得不得了的钥匙,我颤抖着。
几番对不上锁孔。
我恐惧,冷汗滴下来,越来越寒,呼吸也要停顿,只要有一点异动,我一定弹地跳起,撞向天花板。
我挣扎着,又极渴望知道真相,我快要知道“我是谁”了!——
“咔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