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故意让同伴见到她的面容、利用对方一刹那的犹豫全力下手,却最终杀死了生身父亲,&rdquo席峻锋淡淡地说,&ldquo没错,箩妃并不是什么魔女,但也和魔女差不多,她是天罗家主的女儿。
&rdquo
女儿。
父亲。
女儿杀死了自己的生身父亲。
石秋瞳听得心里一紧,没有想到三十年前的那三次刺杀中,竟然埋藏着那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那么无可奈何的悲剧。
她定了定神,接着问:&ldquo于是国主得到了天罗家主令牌?&rdquo
&ldquo是的,他想要以此令牌召唤九州的天罗现身,聚而杀之,完成前人无法完成的伟大功业,又或者将令牌彻底毁掉,箩妃自然拼命反对,以死相逼。
石之衡不得已发誓答应了她,却想到了另一个方法,和毁掉令牌也差不多。
&rdquo
石隆哼了一声:&ldquo那就是这尊镇墓兽了。
这的确是除了蛮力之外,没有任何破解方法的天下最牢固的机关,把宗主令牌藏在这里面,基本就是万无一失,可惜锁匠梅洛想不明白这一点。
&rdquo
&ldquo那后来箩妃为什么自杀呢?&rdquo云湛问。
&ldquo因为石之衡痴迷于她,一定要娶她,真正地娶她,&rdquo席峻锋&mdash脸恨意,&ldquo她坚决不从,石之衡就威胁要自毁誓言,把宗主令牌取出来对付天罗,箩妃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自杀了。
而石之衡本来身体不大好,受此刺激,伤心过度,不久之后也病死了。
&rdquo
&ldquo你父亲呢?为什么会被杀死?谁干的?&rdquo云湛追问。
席峻锋苦笑:&ldquo我父亲本来可以不死的。
净魔宗已经灰飞烟灭,死去的天罗都是箩妃干的,而并不是他。
但他&hellip&hellip但他把箩妃的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告诉前来调查家主失踪的天罗们,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是他与宫中互通信息,杀死了四位天罗。
&rdquo
&ldquo为什么啊?&rdquo石秋瞳刚一问出口,忽然间明白了点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ldquo他也爱上了那个女人啊!&rsquo席峻锋疲惫地说.。
在邵段日子垦,这两个孤独的人,能够说说话的对象就只有对方而已。
我父亲知道自己哪方面都配不上箩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挑明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却&hellip&hellip甘愿为了她而死。
可他并不知道,不久之后,箩妃也会死去,而他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
&rdquo
&ldquo也就是说,我的判断果然没错,杀死你父亲的,并不是什么净魔宗余孽,而是天罗?&rdquo云湛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虽然早已猜中答寨,但想到席德群的义烈,内心仍然不能无感。
席峻锋的声音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他们把他绑在一棵大树上,用天罗刀丝,就用天罗刀丝,一片一片地剖下他的肉,割得很慢,很小心,唯恐他死得快了。
他们说,既然他是一个净魔宗的叛徒,就应该以本教的酷刑来折磨他,而既然净魔宗已经消亡,那就由他们代劳吧。
"他们把家主死亡带来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他身上,一边下手,一边给他涂抹止血药物、喂他吞服各种吊命用的灵药,以便延长他的生命,延长他的痛苦。
而我的父亲,从头到尾没有吭过一声,就连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当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尸体时,他还保持着那种平静。
&ldquo而我,那个时候就趴在对面的一棵大树上,看着刀丝割过父亲的身躯,看着他身上的白骨一根一根,一块&mdash块地暴露在空气中。
我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天罗以最痛苦的方式虐杀,而没有半点能力去教他。
&rdquo-
石秋瞳慢慢坐倒在地上,往云湛腿上软软一靠,一时间难以梳理心头千思万绪的种种念头。
这一场诡异而残忍,宏大而精巧的可怕阴谋,尽然是发端于三十年前的那样一场悲剧,在仇恨的驱使下,以如此的方式贯穿到了现在,足以让任何听闻这场悲剧的人都感到内心在抽紧。
这场欺骗众人的血祭最终应该怪罪谁呢?净魔宗?天罗?席峻锋?席峻锋的父亲?箩妃?石之衡?好像每一个人都有罪,又好像谁都有值得被原谅的理由。
云湛看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ldquo别想得太多。
事物的本相永远是错综复杂拎不清的,着眼于事实就好了。
谁犯了罪,谁就应该得到惩处。
&rdquo
石秋瞳点了点头,拉着云湛的手慢慢站起身来。
之前她对席峻锋无比痛恨,但听完对方讲述的往事后,却无法抑制心底涌起的同情和怜悯。
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ldquo席捕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虽然你犯了那么大的罪,但我&hellip&hellip不会折磨你。
只要你告诉我,我弟弟究竟藏在哪儿,我会争取赐你服毒,让你保有全尸。
&rdquo
席峻锋爆发出一阵狂笑:&ldquo我应该跪下来磕头谢恩吗?谢谢公主殿下赐我全尸,让我不会像我父亲那么难看?我那曾经拯救了衍国国主,也就是拯救了这个国家的父亲?&rdquo
石秋瞳无言以对,云湛却注意到,席峻锋的腿上有一个微小的动作。
他刚刚来得及抓起弓,席峻锋已经从地上弹起,在上身被捆绑的状态下,双足并拢用力,向着墓穴深处跳跃过去。
云湛猛然猜到了他的企图,本来已经扣住弓弦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ldquo你为什么不放箭?&rdquo石秋瞳急问,心里却在纳闷,这个人为什么不往门口逃窜,反而跳向了死地?
云湛摆摆手:&ldquo给他留一点尊严吧,人的一生总受命运的主宰,也许只有死亡才是可以供自己选择的。
&rdquo
石秋瞳一惊,也明白过来。
他们进入基地之前,已经关闭了主通道内的机关,但是席峻锋所奔往的墓穴深处的角落,那些用于防范盗墓贼的机关仍然开启着,随时准备猎杀敢于冒犯帝王们尊严的入侵者。
而席峻锋,就做了近百年来的第一位入侵者。
他并非觊觎陪葬财宝的盗墓人,也并非想要破坏王陵的凶徒,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死。
他不能忍受关押和审判,不能忍受在法场上被千百人指指点点,即便是所谓的&ldquo赐死&rdquo,也是不可接受的。
他败了,一场完败,彻头彻尾的惨败,让他过去半生的种种谋划顷刻间灰飞烟灭,化为泡影。
他的人生因此而完全失去意义,除了死,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想走。
触发机关的一刹那,席峻锋想到了父亲平静的脸、田炜慈祥的脸。
妻子温柔的脸,以及捕快们崇敬的脸&hellip&hellip但那些生动鲜活的脸,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终于没能完成一生的心愿,而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几秒钟之后,浑身插满毒箭的席峻锋跌入了&mdash个深深地流沙坑,正在缓慢而亳不停顿地向地下陷落。
剧毒发作很快,他的口鼻流出鲜血,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努力高昂着头,尽管很快全身都会被流沙所吞没。
云湛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喊起来:&ldquo喂!太子究竟被藏在哪里?&rdquo
&ldquo找到了算你赢,找不到算我赢!&rdquo席峻锋用最后的力气吼道。
他的脑袋终于垂了下去,细沙淹没了他的胸口、脖颈、口鼻&hellip&hellip不过眨眼工夫,席峻锋的身体沉入了地下,沙面上恢复平静,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墓室里又恢复了那种仿佛连唿吸声都能听得到的静寂,云湛凝视着席峻锋陷落的地方,忽然苦笑一声:&ldquo真是足够讽刺,太有戏剧性了。
&rdquo
&ldquo什么意思?&rdquo石秋瞳不明白.
云湛指着席峻锋被吞没的方向:&ldquo他最后&hellip&hellip竟然沉入了地底啊。
这就是完美的第六祭,归魔,总算是完成了。
可惜的是,魔女永远也不能复生了。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