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
阿楚,这个短发的冲动女子,她有一双褐色的眼珠。
她用她自以为聪明的眼睛把如花自顶至踵扫一遍。
交加双臂望向我。
&ldquo阿楚,我给你介绍。
这是如花。
&rdquo
二人颔首。
我拉女友坐下来。
她又用她自以为聪明的眼睛把桌上的水果和我那整齐衣冠扫一遍。
十分熟落地,若有所示地把她的工作袋随便一扔,然后脱了鞋,盘坐于沙发上,等我发言。
她真是一个小霸王。
&ldquo如花&mdash&mdash她不是人。
&rdquo
阿楚窃笑一下。
她一定在想:不是人,是狐狸精?
于是我动用大量的力气把这故事复述,从未曾一口气讲那么多话,那么无稽,与我形象不相符。
阿楚一边听,安静地听,一边打量我,不知是奇怪本人忽地口若悬河,还是奇怪我竟为&ldquo新欢&rdquo编派一个这样的开脱。
&ldquo她说什么你信什么?&rdquo
是,为什么呢?我毫无疑问地相信一个陌生女子的话。
且把她带至此,登堂入室&mdash&mdash何以我全盘相信?
也许,这因为我老实,我不大欺骗,所以没提防人家欺骗我。
而阿楚,对了,她时常说大大小小的谎,因此培养了怀疑态度。
每一事每一物都怀疑背后另有意思,案中有案。
她转向如花:
&ldquo你怎样能令我相信你是只五十年前的鬼?&rdquo
如花用心地想,低头看她的手指,手指轻轻地在椅上打着小圈圈,那么轻,但心事重重。
我的眼睛离不开她的手指。
&ldquo呀,有了!你跟我来。
&rdquo
&ldquo去哪儿?&rdquo
阿楚不是不胆怯的,她声都颤了。
如花立起来,向某房间一指,她走前几步,发觉是我的房,但觉不妥,又跑到厕所中去。
她示意阿楚尾随入内。
厕所门关上了。
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在里头干什么。
鬼用什么方法证明她是鬼?我在厅中,想出了二十三种方法,其实最简单,便是变一个脸给她看&mdash&mdash不过,她的鬼脸会不会狰狞?
二人进去良久,声沉影寂。
我忍不住,想去敲门,或刺探一下。
回心一想,男子汉,不应偷偷摸摸,所以强行装出大方之状,心中疑惑绞成一团一团。
门依呀一响,二人出来了。
我想开口询问,二人相视一笑。
&ldquo你如今相信了吧?&rdquo
&ldquo唔。
&rdquo阿楚点头。
&ldquo请你也帮我的忙。
&rdquo
阿楚故意不看我的焦急相,坐定,示意我也坐下来,好生商量大计。
&ldquo你们&mdash&mdash&rdquo我好奇至沸点。
&ldquo永定,&rdquo她截住我的话,&ldquo如花的身世我们知得不够多。
&rdquo
&ldquo谁说的?&rdquo
&ldquo你晕浪,问得不好。
&rdquo她瞪我一眼。
我马上住嘴。
不知因为她说我&ldquo晕浪&rdquo,抑或&ldquo问得不好&rdquo。
总之住了嘴。
心虚得很。
&ldquo现在由我访问!&rdquo她权威地开始了,&ldquo如花,何以你们二人如胶似漆,十二少竟不娶你?他可有妻子?&rdquo
啊对了,我竟没有深究这爱情故事背面的遗憾。
遗憾之一,由阿楚发问: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十二少虽与如花痴迷恋慕,但他本人,却非&ldquo自由身&rdquo,因为陈翁在南北行经营中药海味,与同业程翁是患难之交,生活安泰之后,二者指腹为婚。
十二少振邦早已有了未婚妻,芳名淑贤。
&ldquo我并没有作正室夫人的美梦,我只求埋街食井水,屈居为妾,有什么相干?名分而已。
不过&mdash&mdash&rdquo
如花的惆怅,便是封建时代的家长,自视清白人家,祖宗三代,有纳妾之风,无容青楼妓女入宫之例,所以坚决反对,而且严禁二人相会。
这是我们在粤语长片中时常见到的情节,永远不可能大团圆。
到了后来,那妓女多数要与男主角分手,然后男主角忧郁地娶了表妹&mdash&mdash也许他很快便忘了旧情,当作春梦一场。
&ldquo地老天荒&rdquo?过得三五年,他娇妻为他开枝散叶,儿女绕室,渐渐修心养性,发展业务,年事日高,含饴弄孙,又一生了。
谁记得当年青楼邂逅的薄命红颜?
&ldquo你与他分手了?&rdquo阿楚追问。
&ldquo不,我死心不息。
&rdquo如花忆述,&ldquo一天,鼓起勇气,穿着朴素衣裳,十足住家人模样,不施脂粉,不苟言笑,亲自求见陈翁。
&rdquo
&ldquo他赶你走?&rdquo
&ldquo他与我谈了一会。
至我恳切求情,请准成婚。
陈老太拿出掘头扫把&mdash&mdash&rdquo
&ldquo以后呢?&rdquo
&ldquo后来,他偶尔做了一单亏本生意,因为迷信&lsquo邪花入宅&rsquo,带来衰运,永远把我视作眼中钉。
&rdquo
&ldquo那十二少,难道毫无表示吗?&rdquo阿楚愤愤不平,&ldquo你为他付出这样多,他袖手旁观?你要他干什么?不如索性&hellip&hellip&rdquo
如花脸上一片光辉:&ldquo他,为我离家出走!&rdquo
&ldquo哦,算他吧!他住到你家?&rdquo
&ldquo不是家,是&lsquo寨&rsquo。
&rdquo轮到我发一言了。
阿楚白我一眼。
不服。
&ldquo是呀,一间寨通常三层。
地下神厅之后,二三楼都是房间,我因是红牌,个人可占一间,其他台脚普通的阿姑,则两三人同居一房。
&rdquo如花答。
&ldquo他住到你寨里,方便吗?&rdquo
&ldquo他没住下来,根本没这规矩。
他另租房子,就在中环摆花街。
&rdquo
&ldquo那你洗尽铅华,同他相宿相栖去?&rdquo
&ldquo没有。
&rdquo
&ldquo二人难道不肯挨穷?&rdquo
&ldquo不是不肯,是不敢。
&rdquo
三人默然。
多么一针见血。
挨穷不难,只要肯。
但你敢不敢?二人形容枯槁,三餐不继,相对泣血,终于贫贱夫妻百事哀,脾气日坏,身体日差,变成怨偶。
一点点意见便闹得鸡犬不宁,各以毒辣言语去伤害对方的自尊。
于是大家在后悔:我为什么为你而放弃锦衣玉食娇妻爱子?我又为什么为你而虚耗芳华谢绝一切恩客?
当你明知事情会演变至此,你就不敢。
如花虽温十二少,但她&ldquo猜、饮、唱、靓&rdquo,条件齐全,慕名而来的客人,还是有的。
某些恩客,刻意不追究如花的故事。
如花的故事,延续着。
&ldquo十二少靠吃软饭为生?&rdquo
阿楚的访问,真是直率。
而且问题咄咄逼人。
眼看如花面色一变,但她一定用更多的答话来解释。
于是访问者奸计得逞。
凌楚娟小姐,我心底佩服:你真不愧娱乐版名记。
自她坐下来开始,问题便滚滚而来。
我真汗颜,我是人家讲什么我便听什么;她呢,人家讲得少一点,她便旁敲侧击盘问下去。
果然,如花不堪受辱。
&ldquo他没有靠我养。
他有骨气,不高兴这样。
&rdquo
&ldquo但,一个纨袴子弟,未历江湖风险,又没有钱创业兴家,这样离开父荫跑了出来,他总不能餐餐吃爱情。
&rdquo
&ldquo他去学戏。
&rdquo
&ldquo有佬倌收他吗?&rdquo我想到就说。
&ldquo怎么没有?&rdquo如花为个情郎颜面而辩。
&ldquo不不,请勿误会。
&rdquo阿楚打圆场,&ldquo他的意思,是当年的佬倌架子很大,拜师不易。
绝对没有低估十二少。
&rdquo
&ldquo而且,&rdquo阿楚乘机再狡猾,&ldquo我跑娱乐圈就知道,访问老一辈的伶人时,都说他们当年追随开山师父,等于是工人侍婢。
&rdquo
见如花气平了,阿楚得意地朝我撇撇嘴。
不过,即使如花为十二少的骨气辩护得不遗余力,到底,我们还是了解:都是如花的说项。
在十二少仍是失匙夹万之际,他与如花已是太平戏院常客,看戏操曲,纯是玩票遣怀。
人生如戏,谁知有一天,他要靠如花在酒家开一个厅,挽人介绍大佬倌华叔,央请收十二少为徒,投身戏班。
华叔见十二少眉清目朗,风流倜傥,身段修长秀俊,有起码的台缘。
要知登台演戏,最重要是第一眼。
&mdash&mdash当然,在爱情游戏中,最重要的,也就是第一眼。
&ldquo为了十二少的前途,我对华叔苦苦恳求,直至他勉为其难,答允了。
拜师之日,我代他封了&lsquo贽仪&rsquo美金一百元。
&rdquo
&ldquo那是多少钱?&rdquo阿楚问。
&ldquo约港币四百元。
&rdquo
&ldquo你如何有这许多钱?&rdquo
&ldquo找个瘟生,斩之。
&rdquo
&ldquo十二少知道吗?&rdquo
&ldquo他不必表示&lsquo知道&rsquo。
&rdquo
真伟大。
我想,如果有个女人如此对待本人,我穷毕生精力去呵护她也来不及。
但这样的钱,如何用得安心?
虽然华叔看名妓面上,徒弟常务如倒水洗脸、装饭拨扇、抹桌执床、倒痰盂等工作,不必十二少操劳。
但贱役虽减,屈辱仍在,新扎师兄要挣扎一席位,也是不容易的。
&ldquo十二少有没有红起来?&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不知道?什么意思?&rdquo我忙问。
红就是红,不红就是不红。
三十年代的佬倌,一切立竿见影,不比今日的明星,三年才拍一部戏,年年荣登&ldquo十大明星&rdquo宝座。
她们只在&ldquo登台&rdquo时最红。
但我真是一根肠子直通到底。
阿楚以手肘撞我一下。
这是如花心上人,她会答&ldquo他红不起来&rdquo这种话吗?
女人通常讲&ldquo不知道&rdquo,真是巧妙的应对,永远不露破绽。
自此,十二少心情长久欠佳,但觉无一如意事。
不容于家,不容于寨,又不容于社会。
为了与一个痴心女子相爱,他付出的代价不云不大。
&ldquo有时,他以冷酷的面孔相向,&rdquo如花泫然,&ldquo甚至借题吵骂,我都甘心承受。
他在无故发脾气之后,十分懊悔,就拥着我痛哭,哭过了,我对镜轻匀脂粉,离开摆花街,便到石塘咀。
&rdquo
她无限依依:&ldquo有时关上门,在门外稍驻,也听到他的嚎哭。
&rdquo
我眼前仿见一架长班车(私家手车),载着千娇百媚、滴粉搓酥的倚红楼名妓,招摇过市。
她又上班去了。
阿姑的长班车,座位之后竖了一支杂色鸡毛扫,绚缦色彩相映,车上又装置铜铃,行车时叮当作响。
这侧身款款而坐,斜靠座位,尽态极妍的女子,眼波顾盼间,许有未干泪痕。
问世间情是何物&hellip&hellip
我们都不懂得爱情。
有时,世人且以为这是一种&ldquo风俗&rdquo。
我和阿楚,在问了一大堆问题之后,也无从整理。
一时间又想不起再问什么。
这都是一些细碎、温柔的生活片段,既非家国大事,又非花边新闻。
我们都忘记了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都在红尘里。
甚至,我竟忘记了她为什么上来一趟。
还是阿楚心水清:
&ldquo你们以后的日子怎样?你为什么要寻找他?你比他早死?抑他比你早死?&rdquo
&ldquo我们一齐死。
&rdquo
&ldquo啊&mdash&mdash&rdquo阿楚叫起来。
我按住她的手:
&ldquo不过是殉情。
你嚷嚷什么?&rdquo
&ldquo永定,何谓&lsquo不过&rsquo是殉情?叫你殉情你敢不敢?&rdquo
&ldquo那就要视乎环境而定了。
&rdquo
&ldquo你敢不敢?&rdquo她逼问。
&ldquo也要视乎原因。
&rdquo
&ldquo即是不敢啦。
&rdquo阿楚抓到我的痛脚。
&mdash&mdash但殉情,你不要说,这是一宗很艰辛而无稽的勾当。
只合该在小说中出现。
现代人有什么不可以解决呢?
&ldquo不敢就不敢。
&rdquo我老实地答。
虽然说敢,反悔了又不必坐牢,起码骗得女友开心。
但我真蠢!在那当儿,连简单的甜言蜜语也不会说。
我真蠢。
阿楚不满意了:&ldquo永定,你是我见过的最粗心大意的男人了。
你看看人家如花和十二少!&rdquo
&ldquo看看我们有什么好?&rdquo如花怨。
&mdash&mdash不久,十二少壮气蒿莱,心灰意冷,深染烟霞癖。
当时鸦片由政府公卖,谓之&ldquo公烟&rdquo,一般塘西花客,都喜欢抽大烟,六分庄的鸦片一盅,代价九毫。
一般阔少抽大烟,不过消闲遣怀,他们又抽得起。
落魄的十二少,却借吞云吐雾来忘忧。
如花无从劝止,自己也陪着抽上一两口。
渐渐,日夕一灯相对,忘却闲愁,一切世俗苦楚抛诸脑后,这反而是最纯净而恩爱的辰光了。
一灯闪烁,灯光下星星点点的乱梦,好像永恒。
十二少说:&ldquo但愿鸦片永远抽不完。
&rdquo
只是第二天,一旦清醒,二人又为此而痛哭失声。
长此下去,如何过得一生?
一生?
前路茫茫。
烟花地怎能永踞?红不起来的戏子何以为生?彩凤随鸦,彩凤不是彩凤,但鸦真是鸦。
楚馆秦楼,莺梭织柳,不过是缥缈绮梦。
只落得信誓荒唐,存殁参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真是,如何过得一生?
但觉生无可恋。
二人把心一横,决定寻死。
&ldquo你们如何死法?&rdquo
&ldquo吞鸦片。
&rdquo
&ldquo吞鸦片可以死吗?鸦片不是令人活得快乐一点的东西吗?&rdquo阿楚怀疑。
&ldquo鸦片也是令人死得快乐一点的东西。
&rdquo如花说,&ldquo它是翳腻馨香的麻醉剂。
&rdquo
&ldquo你俩真伟大。
&rdquo阿楚无限艳羡。
&ldquo不是伟大,只是走投无路。
&rdquo
&ldquo二人都吞下鸦片?&rdquo
&ldquo是。
&rdquo如花强调。
&ldquo怎样吞?&rdquo
&ldquo像吃豆沙一样。
&rdquo
&ldquo十二少先吞,还是你先吞?&rdquo
&ldquo一起吞。
&rdquo
&ldquo谁吞得多?&rdquo
&ldquo为什么你这样问?&rdquo如花又被激怒了,&ldquo我都不怀疑,何以你怀疑?&rdquo
阿楚噤声。
我只好跑出来试试发挥缓和的力量:
&ldquo&mdash&mdash结果是,你先行一步。
在黄泉等他,不见他来,对不对?&rdquo
&ldquo等了很久,不见他来。
&rdquo
&ldquo或者失散了?&rdquo阿楚又回复活泼。
&ldquo没理由失散。
我在黄泉路上,苦苦守候。
&rdquo
&ldquo或者一时失觉,碰不上。
连鬼也要讲缘分吧?硬是碰不上,也没奈何。
&rdquo我说。
&ldquo所以我上来找他,假如他再世为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叫他等一等,我马上再来。
&rdquo
&ldquo他怎么可能认得你呢?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rdquo
&ldquo不,&rdquo如花胸有成竹,&ldquo去的时候,我俩为怕他日重认有困难,便许下一个暗号。
&rdquo
&ldquo什么暗号?&rdquo
&ldquo三八七七。
&rdquo
&ldquo这是什么意思?&rdquo
&ldquo因为我们寻死那天,是三月八日晚上七时七分。
我们相约,今生不能如意,来生一定续缘,又怕大家样子变更或记忆模糊,不易相认,所以定个暗号,是惟一的默契和线索。
&rdquo
&ldquo呀,三八&mdash&mdash&rdquo阿楚忽省得一事。
&ldquo什么?&rdquo如花急问。
&ldquo三月八日是一个节日。
&rdquo我告诉她,&ldquo妇女节。
&rdquo
如花皱眉:&ldquo我没听过,这是外国的节日吧?纪念什么的?&rdquo
一切只是巧合。
一个妓女,怎晓得庆祝妇女节?何况还是为情而死,才廿二岁的妓女。
妇解?开玩笑。
三八七七,三八七七。
我和阿楚在猜这个谜。
三月八日早已过去。
七月七日还没有来。
要凭这几个数字作为线索,于五六百万人中把十二少找出来?
&ldquo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rdquo我没好气地说,&ldquo在每一个男人跟前念:三八七七。
如果他有反应&mdash&mdash&rdquo
&ldquo永定,你再开玩笑我们不让你参加!&rdquo阿楚这坏女孩,竟想把我踢出局?这事谁惹上身的?岂有此理。
不过我们也在动脑筋。
我们都是这都市中有点小聪明的人吧,何以忽然间那么笨?
三八七七,也许是地址,也许是车牌,也许是年月日,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灵感,小小的蛛丝马迹,一切水落石出&mdash&mdash我不断地敲打额角,企图敲出一点灵感。
我没有灵感,我只有奇怪的信念:一定找到他!
在这苦恼的当儿,惟有随缘吧,焦急都没有用。
折腾了一夜,真疲倦。
我又不是鬼,只有鬼,在夜里方才精神奕奕。
终于我们决定分头找资料,明天星期日,我到大会堂去。
&ldquo那我先走了。
&rdquo如花识趣地、委婉地抽身而退。
&ldquo你到哪儿去?&rdquo我急问。
&ldquo到处逛逛。
&rdquo
&ldquo别走了,你认不得路,很危险。
&rdquo
阿楚见我竟如此关怀,抬眼望着我。
&ldquo不要紧,&rdquo如花说,&ldquo我认得怎样来你家,请放心。
&rdquo
末了她还说:&ldquo也许,于路上遇到一个男人,陌路相逢,他便是十二少,就不必麻烦你了&mdash&mdash如果遇不上,明晚会再来。
&rdquo
&ldquo喂,你没有身份证&mdash&mdash&rdquo话还未了,她在我们眼前,冉冉隐去。
我怅然若失。
她到哪儿去了?我答应帮忙,一定会帮到底,明晚别不出现才好。
如花,她是多么地晓得观察眉头眼额,一切不言而喻,心思细密。
她是不希望横亘于我与女友之间,引起不必要误会。
所以她游离浪荡去了。
她是一只多么可怜的鬼,我们竟不能令她安定度过一宵?她的前生,已经在征歌买醉烟花场所,无立锥之地,如今,连锥也无。
我很歉疚。
&ldquo喂,&rdquo阿楚拍我一下,&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