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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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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呆想什么?&rdquo &ldquo没什么。

    &rdquo我怎能告诉她,我挂念如花?我忽地记起一直没机会发问的事:&ldquo刚才你们跑到厕所去干么?&rdquo &ldquo啊&mdash&mdash&rdquo阿楚卖关子,&ldquo她给我证明她是鬼呀。

    她不证明,我怎肯相信。

    &rdquo &ldquo如何证明?&rdquo &ldquo不告诉你。

    &rdquo她转身坐下来。

     &ldquo说呀。

    &rdquo我追问。

     阿楚不理睬我,她摊开原稿纸,掏出笔记簿,里面有些如符如咒的速记,作开始写稿状:&ldquo你别吵着我赶稿,我要赶三篇特稿。

    &rdquo 算了,我不跟她拉锯,说就说,不说就不说,难道要我牵衣顿足千求百请吗?于是不打算蘑菇下去。

    见我收手,阿楚又来勾引: &ldquo你不要知道吗?好吧,告诉你:她让我看她的内衣。

    我从未见过女人肯用那种劳什子胸围,五花大绑一般,说是三十年代?简直是清朝遗物!&rdquo 说完我俩笑起来&hellip&hellip 大会堂的图书馆有一种怪味,不知是书香,抑或地蜡,抑或防虫剂。

    嗅着,总有朝代兴亡的感觉。

     红底黑字的联语是&ldquo闻得书香心自悦,深于画理品能高&rdquo&mdash&mdash不知如何,我记得十二少送予如花的花牌:&ldquo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rdquo。

    这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副对联了,一个是宽天敞地,一个是斗室藏春。

    你要黄金屋,还是颜如玉? 我浏览一下,发觉没有我想找的资料,便跑到参考图书馆去。

    当我仍是莘莘学子之一时,我在此啃过不少一生都不会用得着的书本。

    何以那时我寒窗苦读,如今也不过如是?当年我怎么欠缺一个轰烈地恋爱的对象?&mdash&mdash不过如果有了,我也不晓得&ldquo轰烈&rdquo,这两个字,于我甚是陌生。

    几乎要翻查字典,才会得解。

     &ldquo小姐,我想找一些资料。

    &rdquo &ldquo什么资料?&rdquo一个戴着砧板厚的眼镜的职员过来。

     &ldquo所有香港娼妓史。

    特别是石塘咀的妓女,有没有她们的记载?&rdquo 那女人瞅我一眼: &ldquo请等等。

    &rdquo 然后她跑到后面给我找书。

     我见她对一个同事私语,又用嘴巴向我努了一下。

    这个老姑婆,一定把我当作咸湿佬。

    真冤枉,本人一表人材&hellip&hellip&ldquo对不起,&rdquo她淡淡地说,把几本书堆在柜台上,&ldquo没什么娼妓专书。

    只有香港百年史,和这几本掌故。

    &rdquo 我只好道谢,捧到一个角落细看。

    我又不是那个专写《不文集》的黄霑,她凭什么以此不友善眼光追随? 我不看她,光看书。

     翻查目录,掀到《石塘咀春色》。

    企图自字里行间窥到半点柔情,几分暗示。

     香港从一八四一年开始辟为商埠,同时已有娼妓。

    一直流传,领取牌照,年纳税捐。

    大寨设于水坑口,细寨则在荷李活道一带。

     大寨妓女分为:&ldquo琵琶仔&rdquo、&ldquo半掩门&rdquo和&ldquo老举&rdquo&hellip&hellip我一直往下看,才知道于一九○三年,政府下令把水坑口的妓寨封闭,悉数迁往刚刚填海的荒芜地区石塘咀。

    那时很多依附妓寨而营业的大酒楼,如杏花楼、宴琼林、潇湘馆、随园等,大受影响,结束业务。

     不过自一九一○年开始,&ldquo塘西风月&rdquo也就名噪一时,在一九三五年之前,娼妓一直都是合法化的。

    花团锦簇,宴无虚夕,真是&ldquo面对青山,地临绿水,厅分左右,菜列中西,人面桃花,歌乐升平&rdquo。

    及后禁娼&hellip&hellip &mdash&mdash但文字的资料仅止于此。

    虚泛得很。

     我还有缘得见几帧照片,说是最后一批红牌阿姑。

    有一位,原来也是&ldquo倚红楼&rdquo的,名唤花影红&mdash&mdash不过她比不上如花的美,而且又较丰满。

    真奇怪,何以不见如花的照片? 对了,原来如花早已不在了。

     他们在一九三二年吞的鸦片。

     我灵机一触,忙还书,又商借别的。

     &ldquo小姐,&rdquo我斯文有礼地向她招呼,免生误会,&ldquo对不起,我想再借旧报纸的微型菲林。

    &rdquo &ldquo几年的?&rdquo &ldquo一九三二年。

    &rdquo &ldquo三二?&rdquo她找出一本册子来,&ldquo没那么早。

    &rdquo &ldquo最早的是几年?&rdquo &ldquo最早也要一九三八年。

    &rdquo 唔,那年如花已经死了。

     &ldquo麻烦你了,不大合用。

    &rdquo我转身想走。

     &mdash&mdash啊不,三八年? &ldquo小姐小姐,&rdquo我兴奋得大声地唤,&ldquo我要借三八年七月七日那卷!&rdquo 我之所以兴奋,便是想到,会不会在三八年七月七日的报纸上,刊了有关十二少的消息?那天可是他再世为人的出生日?可有一点线索供我追查下去?我只是区区一个广告部副主任,得以兼任侦探,造梦也想不到。

    一壁想,一壁笑。

    催促之声音也大起来。

     &ldquo先生,在图书馆中请保持安静。

    &rdquo 她给我的印象分早已是&ldquo丙&rdquo,不,也许是&ldquo丁&rdquo。

    所以一见我表情有异,更防范森严。

     &ldquo这卷微型菲林是《星岛日报》一九三八年下半年的,你自己找七月七日吧。

    &rdquo 她登记了我的姓名住址,身份证号码。

    在登记身份证号码时,一再复看,证实无讹。

    怕是一见势色不对,诸如我出言不逊,意图非礼,或公共场所露出不文之物,她们便马上去报警&mdash&mdash都是我自己不好,研究娼妓问题走火入魔了,样子也开始变得像急色的嫖客。

    我让那步步为营的女职员安装好菲林之后,便按掣察看。

    由七月开始,逐天逐天地看,这些在我出生二十年之前的民生国事&mdash&mdash但,看到七月七日,我找不到任何资料。

    我只知道当年的卖座电影是&ldquo陈世美不认妻&rdquo。

    士多卑厘果占卖一元五毫八仙一瓶。

    饮唂咕很时髦。

    副刊的文章是《青年如何读书报国》。

    又因战事已经爆发,香港也受波及,报上提到日军,都用一个&ldquo×&rdquo或空白格子代替,有些稿件的位置开了天窗,植上&ldquo被检查&rdquo字样&hellip&hellip已是乱世,谁有工夫顾盼儿女私情? 我很失望。

    花了半天的时间,毫无头绪,还遭受女人的白眼。

    如果那女人好看一点,也是无妨,但她又长得&hellip&hellip算了,我对美女的标准,竟然在一夜之间提高不少呢。

     当我自大会堂图书馆出来时,普天是烂漫阳光。

     只有我,因为空手而回,甚是无聊。

    一如没上电芯的收音机、没入水银电池的计数机、没蜡烛的灯笼、没灯的灯塔、没灯塔的海。

     脑中充斥着三八七七的旧报资料:陈世美不认妻、士多卑厘果占、读书报国、&ldquo×&rdquo侵华行动、&ldquo被检查&rdquo&hellip&hellip 沿着电车路,信步行至中上环,那个站,是我与如花一同上车的站。

     咦,往上行,不是南北行吗?如花偶尔提过,十二少当年是南北行三间中药海味铺的少东。

    于是移玉上行,谁知,我也认不得路了。

     这里有新厦,有银行,就是不见老店。

    在一间卖人参的高丽店子门外,老头给我遥指: &ldquo这边不是南北行,往西行才是。

    文咸西街,知道吗?南北行以前很有地位,知道吗?以前&mdash&mdash&rdquo 没等他说完,我连连谢过。

    我怕他又给我惹来另一个故事,则我此生也必得在三十年代的风尘中打滚了。

    不,一宗还一宗。

    先解决如花的一宗。

     这南北行一带,虽已破旧立新,面目全非,间中,还可见残存的老字号,木招牌,漆了金字,两旁簪花。

    店里高高悬着风扇,一边排了木桌,木桌上有算盘。

    整条街,弥漫着当归的香味,闻着闻着,魂魂魄魄都不知当归何处? 星期天,大部分都休息。

    一些不休息的店铺,稍稍张了半扇门,里头有不知岁数的老人在扇着折扇,闲话家常。

    墙头有毛笔写了该店的货品名称:珠珀猴枣散、清花玉桂、金丝熊胆、老山琥珀、正龙涎香、箭炉麝香、公母犀角、金山牛黄、珍珠冰片&hellip&hellip我完全不懂得是什么玩意。

     &ldquo喂,你找谁?&rdquo突然的声音问。

     我吓了一跳。

     始知我在这木门外,已不自觉地怔了好一会。

    定过神来,连忙谦恭地向这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说: &ldquo阿叔,你好,吃过饭了吗?&rdquo &ldquo什么事?&rdquo &ldquo&mdash&mdash&rdquo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ldquo你这儿是不是姓陈呀?&rdquo &ldquo不是。

    &rdquo &ldquo附近有没有哪间店的东主姓陈?&rdquo &ldquo问来干什么?&rdquo 干什么?我只见里面有年迈的伙计在挑拣花旗参,花旗参摊在斗箩上,他们分类分大小,好样的拣在另一个小窝篮中。

     &ldquo&mdash&mdash这样的,我祖父专营花旗参,以前在附近也有店铺。

    后来举家移民到&mdash&mdash英国去。

    今次我回来,代他探访故旧,姓陈,叫&hellip&hellip叫什么振邦&hellip&hellip&rdquo我的谎言也算及格吧。

     &ldquo我不认识这个人。

    &rdquo他在思索,&ldquo姓陈的?三十几号一列以前好像是姓陈的,不过后来转卖了给人。

    其他我不知道,我们后生一辈不知道这么陈年的旧事。

    &rdquo 不知道陈年旧事是对,但怎还称自己为&ldquo后生一辈&rdquo?这年头,男男女女都不服老。

     &ldquo谢谢。

    &rdquo 别过这&ldquo后生一辈&rdquo,便往三十几号进军,莫不是三十八号?沿途,也见有海味店在起货,门前挂了牌子,专售象牙、蚌壳、虾米、腰果、燕窝、鱼翅、鲍鱼、海参、冬菇,竟还有鸭毛。

    鸭毛有什么用? 然后我找到了。

     正正对着我的是一个大木牌,写着地基工程公司&mdash&mdash对了,由三十号至四十二号A,一列店铺早已拆卸,现今是颓垣败瓦一片。

    &ldquo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rdquo。

     于南北行逛了一会,不得要领。

     小巷中有一档摊子,在卖一些食品,我走过去,见到一堆堆黏黏腻腻的东西,问得是&ldquo糯米糍&rdquo。

    这种糯米糍是湿的、扁的。

    里头的馅是花生、豆沙、芝麻。

    看来是一种甚为古老也许有五十年历史的食品。

    我每款买了三个,预备给阿楚和如花作点心&mdash&mdash我也学作一个周到的男人。

     回到家,才是下午。

     我开了啤酒,放了些音乐,昏昏沉沉的,猜想十二少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那时西装并不盛行,不过以堂堂南北行少东的身份,一定衣履煌然,不穿西装的时候,或长衫或短打,细花丝发暗字软缎。

    走起路来,浮浮薄薄。

    他的重量,是祖上传下来的重量,譬如钱,譬如店,譬如一个指腹为婚的妻子。

    根本他就毋须为自己铺路。

    他只以全副精神,去追踪如花的眼睛。

    他追踪她的眼睛。

    她追踪他的眼睛&hellip&hellip 昏昏沉沉中,我以为自己在塘西买醉。

     门铃响了,在这个琥珀色的黄昏。

    啊原来不过是我那住隔壁的热情过度的姊姊,捧来半个西瓜。

     &ldquo喂,怎么星期天也在家?&rdquo &ldquo我刚回来吧。

    &rdquo &ldquo阿楚又不陪你?你真没用。

    &rdquo &ldquo她挑了幻灯片给八卦周刊做封面,那是她的外快,要赶的。

    如今生意难做,大部分周刊连夜开工齐稿,空了十五个名字的位,等三两句侧写便付印。

    大家斗快出版。

    &rdquo &ldquo我不关心哪本周刊出得快,我只看不过你追女仔追得慢!&rdquo 真烦。

    好像上帝一样,永远与世人同在。

    虽是独立门户各自为政,我姊姊因我一日未娶,一日以监护人、佣人、南宫夫人自居,矢志不渝&mdash&mdash人人都有一个女人,为什么我的&ldquo女人&rdquo是姊姊? 我把那半个西瓜放进冰箱,度数校至最冷&mdash&mdash因如花只吃冷品。

    还有午间买的糯米糍点心。

    这些都用作款客。

    奇怪,我也不觉得饿,只觉得夜晚来得太迟。

     今晚,我们三人又可以商议到什么寻人计划?左忖右度,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叫我错觉是如花又冉冉出现了。

     但没有。

     我先吃了一个糯米糍,那原来是豆沙馅的。

    吃第一口没什么,刚想吞,忽地忆起他们吞鸦片自杀的一幕,食不下咽。

    半吞不吐时,门铃乍响。

    我只得骨碌一声吞下。

     门开处,不见人。

     &ldquo永定。

    &rdquo 如花斜坐沙发上唤我。

     她来去原可自如,何必按铃?看来是为了一点礼仪。

    我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mdash&mdash只不过第二日。

     便也记得在《石塘咀春色》中记载的龟鸨训练阿姑的规矩。

    也许倚红楼三家自小灌输礼仪知识,她们都出落得大方、细致、言行检点、衣饰艳而不淫。

    她们不轻易暴露肉体,束胸的亵衣,像阿楚所说的&ldquo五花大绑&rdquo。

    据说除了仪注规矩外,也切忌贪饮贪食,更不容许不顾义气撬人墙脚。

    性情反叛顽劣一点的女孩,教而不善,龟鸨用一种&ldquo打猫不打人&rdquo的手段树立威信。

    打得一两次便驯服了。

     原来他们对付不听话的妓女,是把一只小猫放入她的裤裆里,然后束紧裤脚,用鸡毛扫用力打猫不打人。

    猫儿痛苦,当下四处乱窜狂抓&hellip&hellip 我定一定神,向如花招呼:&ldquo你今天到哪儿去呀?&rdquo &ldquo到处碰碰吧。

    &rdquo &ldquo碰到什么?&rdquo &ldquo到了一处地方,音乐声很吵,人山人海,很快乐地跳舞聊天和吃东西。

    那是一群黑人。

    &rdquo &ldquo黑人?&rdquo &ldquo是呀。

    肤色又黑,嘴唇又厚,说话叽叽呱呱的。

    一点都听不懂。

    &rdquo &mdash&mdash哦,那个地方是中环皇后像广场,那批&ldquo黑人&rdquo是宾妹。

     &ldquo她们是菲律宾来的,全都是佣人。

    &rdquo &ldquo哗,光是佣人就那么多?香港人,如今很富有的吧。

    &rdquo &ldquo不,她们的工资很低的。

    &rdquo &ldquo工资低也肯做?&rdquo &ldquo肯,因为她们的国家穷。

    所以老远跑来香港煮饭带小孩洗衣服,贃了钱寄回去。

    &rdquo &ldquo她们,没有别的方法可贃钱吗?&rdquo &ldquo有,&rdquo我顺理成章地答,&ldquo也有做妓女,游客趁游埠的时候也唤来过夜。

    这是她们比较容易的贃钱之道。

    &rdquo &ldquo一叫便肯过夜?&rdquo &ldquo是。

    难道你们不是?&rdquo话没说完,我深悔出言孟浪,我不应该那么直话直说,好像一拳打在人鼻子上。

     因为我见如花带着受辱的神色,咬着下唇,思量用什么话来回答我,好使我对她的观感提升。

    每个人都有职业尊严。

    我的脸开始因失言而滚烫起来。

     &ldquo&mdash&mdash我们不是的。

    &rdquo如花说,&ldquo大寨自有大寨的高窦处,虽然身为阿姑,却不是人人可以过夜,如果不喜欢,往往他千金散尽,也成不了入幕之宾。

    &rdquo 见如花正色,我也不敢胡言。

    基于一点好奇,腼腆地问: &ldquo如果想&mdash&mdash那么要&mdash&mdash我是说,要经很多重&lsquo手续&rsquo吗?&rdquo &ldquo当然啦,你以为是二四寨那么低级,可以干尸收殓,即时上床吗?&rdquo看,这个骄傲美丽的、曾经有男人肯为她死的红牌阿姑! 你别说,中国人最倔强的精神是&ldquo阶级观念&rdquo,简直永垂不朽。

    连塘西阿姑,也有阶级观念。

    大寨的,看不起半私明的;半私明的,又看不起大道西尾转出海傍炮寨的&mdash&mdash一行咕喱排着长龙等着打炮,五分钟一个客。

     地域上,石塘咀的看不起油麻地的。

    身份上,红的看不起半红的;半红的又看不起随便的;那些随便的,又看不起乞丐。

     如花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吧。

    她的本质是中国人的本质,她有与众不同之处,只是因为她红了。

    &ldquo永定!&rdquo她以手在我眼前一挥。

    见我这样定睛望着她沉思,心底不无得意&mdash&mdash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吧。

    &ldquo让我告诉你一些&lsquo手续&rsquo好不好?&rdquo &ldquo好好好。

    &rdquo我一迭连声答应。

     于是她教会我叫老举的例行手续,由发花笺至出毛巾、执寨厅、打水围、屈房&hellip&hellip以至留宿。

    多烦琐,就像我等考试:幼稚园入学试、小一派位试、学能测验试、中三淘汰试、会考、大学入学试&hellip&hellip我才不干。

     &mdash&mdash虽然所谓执寨厅,设响局,六国大封相的锣鼓喧天,歌姬清韵悠扬。

    饮客拾级登楼,三层楼的寮口嫂必恭必敬地迎迓,高呼&ldquo永定少到!&rdquo然后全寨妓女燕瘦环肥,一一奉为君王。

    但晚饭宵夜甜点烟酒打赏,还有什么&ldquo夹翅费&rdquo、&ldquo开果碟费&rdquo、&ldquo毛巾费&rdquo、&ldquo白水&rdquo之类贴士&hellip&hellip连&ldquo床头金尽&rdquo四个字还未写完,我已壮士无颜。

     想不到塘西妓女有此等架势。

    真是课外常识。

    老师是不肯教的。

     阿楚在我俩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才到。

     因她迟来,如花不好把她讲过的从头说起,怕我闷。

    我把西瓜、点心递与阿楚,她又不怎么想吃。

    见我俩言笑晏晏,脸色不好看。

     如花对她说: &ldquo我今天漫无目的到处走,环境一点也不熟,马路上很热闹。

    我们那时根本没什么车,都是走路,或者坐手拉车。

    我在来来回回时被车撞到五六次,真恐慌。

    &rdquo &ldquo到了一九九七后,就不会那么恐慌了。

    &rdquo我只好这样说。

     &ldquo一九九七?这是什么暗号?关不关我们三八七七的事?&rdquo &ldquo你以为人人都学你拥有一个秘密号码?&rdquo阿楚没好气,&ldquo那是我们的大限。

    &rdquo &ldquo大限?&rdquo &ldquo是呀,那时我们一起穿旗袍、走路、坐手拉车、抽鸦片、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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