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当他穿上红色泳裤的那一面。
我想看到他完全不穿泳裤的样子――但我却不让自己有这样的盼望。
小广场事件翌日早晨,尽管他显然连话都懒得跟我说,我仍能鼓起勇气坚持随他进城,只是因为我看着他,看他默念自己在黄色拍纸簿上写下的字,想起了他(在梦中)也说着那句话――“如果你胆敢停下来,还不如先杀了我”。
我之所以在书店送书给他,后来甚至坚持付钱请吃冰淇淋,是因为这样才能拉长相聚的时刻,才能一起牵着脚踏车走过B城狭窄阴凉的巷弄,更是为了答谢他(在梦中)对我说“如果你胆敢停下来,还不如先杀了我”。
我戏弄他,保证不跟他说话,也是因为我偷偷抚育着“如果你胆敢停下来,还不如先杀了我”。
这句话比他任何告白还要珍贵。
那天早上,我在我自己的日记里写下这句话,却略过不写那是我梦见的。
我希望多年以后重读日记,相信他真的对我这般恳求,即使只有一下子也好。
我想保存的是他声音里骚乱的喘息,那声音后来纠缠了我好几天,并告诉我,如我这一生每夜都能让他这样出现在我梦里,我愿意将我的一生赌在梦上,其余一概放弃。
我们加速下山经过我的秘密基地,经过橄榄小树林。
滑过海松树林时,满脸惊讶的向日葵花看着我们。
我们经过两列好几代前早掉了轮子却仍然高挂萨伏伊王室?标志的旧火车厢;经过一群因为我们的脚踏车差点擦伤他的女儿而大喊“杀人啦”的吉卜赛小贩,我面向他大喊:“我停下来的话就杀了我吧。
”
<em>?</em><em>萨伏伊王室</em><em>(HouseofSavoy):</em><em>十一世纪初起源于萨伏伊地方的意大利贵族,从一个小地方逐渐扩张成为意大利王国的统治者,其统治权结束于一九四六年二战之后,为欧洲存在最久的王室。
</em>
我这么说是为了把他的话放进我嘴里,在妥善放回秘密隐藏处之前多品味一下,像个牧羊人趁天气暖和带羊上山,却在天气转凉时把羊赶进屋舍里一夜。
借着喊出他的话,我丰富这句话,延长这几个字的寿命,仿佛这些字有了自己的生命,更长、更招摇,没人能驾驭,有如回声,从B城悬崖那儿弹开,跃下雪莱遭遇船难的那处遥远浅滩。
我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把他的书还给他,默默希望他重复这句话,把这句话还给我,恍如在我梦中一般,因为现在轮到他来说了。
午餐时,一句话也没有。
午餐后他坐在花园的树荫下,一如他喝咖啡前宣告的那样,做两天份的工作。
不,他今晚不进城。
或许明天吧。
也不打扑克牌。
接着他就上楼了。
几天前,他把脚叠在我脚上。
现在甚至懒得看一眼。
近晚餐时,他又下楼找东西喝。
傍晚才淋浴过的他,发闪闪发光。
“我会怀念这一切的,教授夫人。
”他说湿润的头,我们的“大明星”看起来笑容满面。
母亲也操着意大利口音笑着对他说:“随时欢迎大明星来啊。
”接着他像平常一样陪薇米妮去散个小步,帮她找她的宠物变色龙。
我一直不太了解他们为什么彼此喜欢,却感觉那比他和我之间共有的更自然而不造作。
半小时后,他们回来。
薇米妮因为爬过无花果树,她妈妈要她吃晚饭前先洗澡。
晚餐时一句话也没有。
晚餐后他消失到楼上去。
我发誓,十点钟左右,他肯定要偷偷溜进城。
我看见他那头的阳台光影浮动。
那月光向我门边的楼梯平台射出一道模糊曲折的橘色光线。
偶尔还能听到他活动的声音。
我决定打电话问朋友要不要一起进城。
朋友的母亲回答说他已经离开,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