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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洁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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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也没有对别人放开过!&rdquo 她吃了一惊似的,迅速地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了。

    她站起身来,在摇晃的船中走到船头去,用手扶着船篷,她背对着他,呆呆地注视着辽阔的前方。

     他懊恼透了!又说错话!干吗去提醒她啊!好不容易才捉住了她的手,又给她逃开了。

    可是,这是二〇世纪呢!他怎么去认识了一个十八&hellip&hellip算了,十八世纪已经够开放了,她根本是个十六世纪的女孩!还活在&ldquo男女授受不亲&rdquo的时代里。

    他真不知道该&ldquo欣赏&rdquo她这一点,还是&ldquo恨&rdquo她这一点。

     他站起身来,也跟了过去。

     不敢再碰她了,扶着另一边的船篷,他们并肩站着,并肩望着船的前方。

    四周很静,只有潺潺的水声,和那船夫的橹声。

    远方,有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低低的啁啾着。

     &ldquo暑假已经过去了。

    &rdquo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平淡,&ldquo我的假期也过去了,你的假期也过去了。

    &rdquo &ldquo我是快开学了。

    &rdquo他困惑地说,&ldquo不过,我每周只有三天课,剩余的时间还是很多的。

    至于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rdquo &ldquo是啊!所以,应该去找一个工作。

    &rdquo她说,眼光始终看着前方,&ldquo我本来想去秦非的医院当护士,但是,护士必须是学护专的,而且,秦非也不赞成。

    当初我考中文系,是因为我发狂般地爱上了文学,现在,毕业了,突然发现学文学真没用,除了装了满脑袋瓜文字以外,居然没有一技之长。

    &rdquo她顿了顿,忽然问:&ldquo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好想去写作。

    &rdquo &ldquo不。

    &rdquo他说,盯着她,&ldquo你从没告诉过我。

    &rdquo 她回头注视他,两人的目光又遇在一块儿了。

     &ldquo我好想写作,&rdquo她认真地说,眼睛里闪耀着光彩,非常动人的光彩,&ldquo我每次看到一本好书,我就羡慕得发狂,恨不得那就是我写出来的。

    有的时候,我做梦都梦到在写作,我真想写作。

    &rdquo &ldquo那么,什么工作都别找,去写作!&rdquo他有力地说,&ldquo如果你这么爱写作,你就去写作!&rdquo &ldquo你和秦非说的话一样。

    &rdquo她沉吟着,&ldquo所以秦非和宝鹃就不肯给我找工作!他们坚持我是写作的材料,我自己却非常怀疑&hellip&hellip所以,最近我也心乱得很,以前,只想专心把书念好,书念完了,反而有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rdquo她侧着头想了想,忽然轻叹了一声:&ldquo唉!&rdquo&ldquo你父母呢?&rdquo他忍不住追问,&ldquo你父母的看法怎样?他们的意见如何?&rdquo &ldquo我父母?&rdquo她怔住了,又掉头去看水,接着,就抬头去看天空,&ldquo我父母对我的事没有意见。

    &rdquo &ldquo我能不能坦白问一句?&rdquo展牧原开口说。

     &ldquo你不能。

    &rdquo她飞快地回答。

     他怔住了,呆了足足十秒钟。

     &ldquo该死!&rdquo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ldquo我又忘了你有说&lsquo不能&rsquo两个字的习惯!好吧!我不能问。

    我就不问。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有经济上的困难&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不。

    &rdquo她急急地说,&ldquo那一直不是困难,他们不允许我有这种困难。

    &rdquo &ldquo他们?&rdquo他听不懂。

     &ldquo他们。

    &rdquo她温柔地重复。

     他凝视她,微蹙着眉,凝视了好久好久。

     &ldquo你知道吗?洁舲。

    &rdquo他说,&ldquo很多时候,我觉得,你像一个谜。

    &rdquo &ldquo谜?&rdquo她笑了,回忆着,&ldquo很好的一个字,是不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植物园,你就说了这个字。

    第二天早上,我还特地写了张字,我写:任何不可解的事,都是一个谜。

    未来也是一个谜。

    人就为这个谜而活着。

    &rdquo 他盯着她。

     &ldquo你这样写的吗?&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那么,&rdquo他双目炯炯,&ldquo你已经帮我写下我的命运了?在相遇的第二天早上?&rdquo &ldquo什么意思?&rdquo她惊愕地看他。

     &ldquo你是个谜。

    &rdquo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ldquo而我就为这个谜而活着。

    &rdquo 她惊跳。

    转开头去,她看水,看天,看两岸,就是不肯再看他。

     &ldquo我们上岸去好吗?&rdquo她无力地问。

     &ldquo好,可以。

    &rdquo他说,挥手叫船夫靠岸。

     船靠了岸,他付了船钱。

    他们沿着台阶,走上堤防。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带上了桥,走过桥,对岸有小径浓荫,直通密林深处。

    她有些退缩,喃喃地说: &ldquo我们能不能回去了?&rdquo &ldquo不能。

    &rdquo他说。

     &ldquo哦?&rdquo &ldquo并不是只有你可以说&lsquo不能&rsquo。

    &rdquo他忽然执拗起来了,他胸中有股强烈的热情,像一张鼓满了风的帆,已经把他整个都涨满了。

    他觉得,这些日子来,蠢动在他血管中的那份激情,正不受控制地,要从他浑身每个毛孔中往外迸泻。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半强迫地,半用力地,把她带到一棵大树之下,远处有盏路灯。

    这条路通往一个名叫&ldquo情人谷&rdquo的山坳。

    这树下并不黑暗,路灯的光辉投在她面颊上,她看来有些苍白,有些紧张,有些柔弱,又有些无奈。

    这好多个&ldquo有些&rdquo,合起来竟是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写下来不会有人相信,这些&ldquo有些&rdquo,是那么美丽,又那么楚楚动人! &ldquo听着!&rdquo他说,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他不准备放过她了,他决心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倾倒出来,&ldquo我告诉你,洁舲。

    从小,我是骄傲的,我是自负的,我是不看别人脸色,也不低声下气的。

    我不迁就任何人,也不向任何人低头!说我狂也可以,说我傲也可以,说我目空一切也可以!这就是我!因此,我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更遑论谈恋爱!也因此,我没有经验,没有技巧,也没有任何恋爱史!在我念大一的时候,我曾经和一个女孩接吻,只是为了了解什么叫接吻!结果,那女孩以丰富的经验来教了我。

    这就是我和女性唯一的接触!这些年来,我念书,我教书,我摄影&hellip&hellip我身边始终环绕着女孩,从同学、同事,到学生。

    可是,我始终没有为任何人动过心,我已经认为我属于中性,不可救药了!我以为我这个人根本没有热情了!可是,我遇到了你!什么骄傲、自负、自信、狂放、目空一切&hellip&hellip都滚他的蛋!我完了!这是我生平的第一次,也是绝对的最后一次,我完了!所以,听着,&rdquo他的嗓音低哑,面孔涨红了,眼睛灼灼然的燃烧着,&ldquo不要再逃开我,不要像一条滑溜的鱼,更不要像防小偷似的防我!我不是坏人,我不是游戏,我掉下去了!你懂了吗?懂了吗?&rdquo 她张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面容感动,眼里,竟闪着两点晶莹的泪光,她拼命吸气,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她眼底的泪光,看着她唇边的颤动&hellip&hellip他什么思想都没有了,俯下头去,他把嘴唇热烈地盖在她的唇上。

     深夜,洁舲才回家。

     她没有让展牧原送她上楼,自己上了电梯,看看手表,快一点钟了。

    秦非全家一定都睡了,她从皮包中拿出钥匙,悄悄地打开门,再悄悄地关好门。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往自己卧室中走去。

     她经过了秦非的书房,发现里面还亮着灯光,房门开着。

    她看进去,秦非正一个人坐在一张大大的转椅中,在抽着烟,一缕烟雾,袅袅然的在室内缭绕着。

     她走到书房门口,站住了。

    秦非没有回头,喷了一口浓浓的烟雾,他说: &ldquo进来,把房门关上,我正在等你!&rdquo 她顺从地走进去,关上了房门,她一直走到秦非的面前。

    秦非抬眼看她,眼底中,带着深切的研判。

    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让他看。

    如同一个小孩等着医生来诊察病情似的。

    她手中的皮包,已经顺手抛在沙发上了。

    她就这样垂着双手站着,和他静静地相对注视,他手中的烟,空自燃烧着,直到差一点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才惊觉地熄灭了烟蒂。

     &ldquo坐下!&rdquo他命令似的说。

     她坐下了,坐在他脚前,坐在地毯上面。

    她双膝并拢,胳膊肘放在膝上,双手托着下巴,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他眼光深邃,面容肃穆。

     他们又对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开口: &ldquo你快乐吗?洁舲?&rdquo 她点点头,用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ldquo快乐,&rdquo他深刻地说,&ldquo但是害怕。

    &rdquo 她再点头,连续地点着头。

     他怜惜地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些头发,曾一度被烧得乱七八糟,也曾一度被剪成小平头,这些头发的底下,还掩藏着伤疮,烧伤的及打伤的。

    这些头发如今长得漆黑浓密,长垂腰际,谁能料到它当初曾遭噩运?他抚摸着它,手指碰到了她后颈上,藏在衣领中的伤疤,她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ldquo听我说,洁舲。

    &rdquo他压低了声音,真切地、诚恳地、清晰地叮咛,&ldquo你姓何,名洁舲,对不对?&rdquo 她继续看他,眼中闪着无助和疑问。

     &ldquo展牧原,展翔的儿子。

    &rdquo他再说,&ldquo他们展家是世家,牧原是独生子。

    这孩子非常优秀,你如果失去了他,你可能一生碰不到更好的男孩子。

    听我说,洁舲,你千万不要失去他。

    &rdquo 她哀求似的看着他,仍然没有开口。

     &ldquo所以,记住了!人生没有&lsquo事事坦白&rsquo这回事,你不需要对你的过去负责,更不需要对那个在十二年前已经注销了的女孩负责!你懂吗?我早说过,你有权利活得幸福,你有权利追求幸福。

    如今,幸福终于来临了,就在你的眼前,你的手边,你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它牢牢地抓住。

    所以,去抓牢它!不要松手,否则,你就辜负了我们这十二年来,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寄予的希望!洁舲,你懂了吗?&rdquo 她含泪点头。

     &ldquo再有,&rdquo他微微战栗了一下,&ldquo不要去和人性打赌!你会输!&rdquo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

     &ldquo看着我!&rdquo 她被动地看着他,眼光中流露着凄苦和恐惧。

     &ldquo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

    &rdquo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紧压在他心头似的。

    &ldquo只要你永远不说出来!永远不说!永远!洁龄,这不是欺骗。

    展牧原爱上的是何洁舲,他从没有认识过豌豆花,对不对?&rdquo 听到&ldquo豌豆花&rdquo三个字,洁舲浑身立即通过一阵不能遏止的寒战。

    这寒战传到了秦非手上,他也不自禁地跟着战栗了。

     &ldquo所以,洁龄,&rdquo秦非一字一字地说,&ldquo不要冒险,不要去考验他!&rdquo洁舲一下子把头匍匐在自己膝上,她双手紧握着拳,面颊深埋在膝间,她的声音痛楚地迸了出来: &ldquo我最好的办法,是跟他分手!&rdquo &ldquo胡说!&rdquo秦非生气了,恼怒了,&ldquo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除非你对他毫不动心!你动心吗?&rdquo他有力地问,&ldquo回答我!你动心吗?&rdquo她猝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悲愤和苦恼。

     &ldquo你什么都了解,你什么都知道!&rdquo她终于低喊起来,&ldquo你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得还清楚,何洁舲这个人物根本是你一手创造的!你何必问我?何必问我?何必苦苦追问我?&rdquo 他从椅子里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去,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他再点燃了一支烟,就站在那窗口喷着烟雾,默然不语。

     洁舲静了静,把头颓然地靠在他坐过的椅子上,那椅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的手平放在椅垫上面。

    半晌,她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她轻轻地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烟雾浓浓地笼罩过来,把她罩进了烟雾里。

     &ldquo对不起。

    &rdquo她轻声低语,&ldquo我不是存心要吼叫的,我只是&hellip&hellip只是很乱。

    我矛盾,我害怕,我自卑&hellip&hellip你明白的,是不是?是不是?&rdquo 他回过头,眼光和她的交会了。

     &ldquo我明白。

    &rdquo他真挚地说,&ldquo所以,我也害怕!&rdquo &ldquo你怕什么?&rdquo &ldquo怕你的善良,怕你的坦白,怕你的自卑,怕你&hellip&hellip放弃你新的人生。

    &rdquo &ldquo新的人生?&rdquo &ldquo是的,恋爱和婚姻是另一段新的人生,你应该享受的!你很幸运,才会认识一个好男孩&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看样子,&rdquo她凄苦地微笑了一下,&ldquo你们对于收留我,已经厌倦了,你急于想把我嫁出去!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洁舲!&rdquo他喊了一声。

     她住了口,惊觉地看他。

    然后,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像基督徒抓住基督的手一样。

    她苦恼地、昏乱地说: &ldquo我怕穿帮!我真的怕!请你帮助我!请你!&rdquo &ldquo洁舲,洁舲。

    &rdquo他安慰地、温柔地低唤着,&ldquo信任我!我们曾经一起渡过难关,这次,也会渡过的。

    只要你不说,只要你不说!&rdquo &ldquo可是&hellip&hellip可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们可以把故事说得很圆,你肩上的伤疤,是小时候玩爆竹烧到的,其他的伤痕,大部分都已看不出来了。

    至于&hellip&hellip那回事,相信只要你不说,就不会穿帮。

    现在的知识,大家都知道摔跤运动都会造成&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说过,我们不欺骗!&rdquo她更紧地握住他,&ldquo我不能。

    我&hellip&hellip不能。

    不能这样对待展牧原,这样&hellip&hellip太不公平,太不公平!&rdquo &ldquo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对你来说更不公平!&rdquo他有些激烈地,&ldquo真相对展牧原就公平了吗?你以为呢?洁舲,你用用脑筋吧!他怎样看好?一条洁白的小船?&rdquo &ldquo哦!老天!&rdquo她喊。

     &ldquo你没有对不起他!&rdquo他更激动了,&ldquo你是完整的、簇新的,你是何洁舲,你没有对不起他!&rdquo &ldquo不,不,不!&rdquo她喊着,返身往屋外奔去,&ldquo我不能!秦非。

    我宁可和他断绝来往,我不能欺骗!我以为我可以摆脱过去!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我不能!我永远不能!&rdquo 她哭着跑走了。

     秦非怔怔地站在那儿,怔怔地,站了好久好久。

    

5

宝鹃在天还没亮前,就走进了洁舲的卧室。

     洁龄还没起床,听到门响,她翻身朝门口看,宝鹃穿着件淡紫色的睡袍,在晨光微现中走向她。

    她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宝鹃就在她空出的位置上躺下了。

    她们挤在一张床上,像许多年前,她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宝鹃都会这样挤到她床上来,一语不发地用双手搂住她,直到她重新入睡。

    那时,她总是习惯性地称宝鹃为&ldquo宝鹃姐&rdquo,称秦非为&ldquo秦医生&rdquo,直到他们双双抗议,认为这样太公式化了,太生疏了,太客套了,太不像&ldquo一家人&rdquo了。

     &ldquo美国人的许多习惯我都不喜欢,但彼此称呼名字实在是干净利落!&rdquo秦非说,&ldquo洁舲,改一改吧!别让我永远把你当病人看待。

    &rdquo &ldquo那么,我叫你秦大哥!&rdquo &ldquo哎哟!&rdquo宝鹃叫,&ldquo你还是何小妹呢!省了吧!洁舲,人取名字,就是为了被别人称呼的!否则,大家都可以没有名字,只称地位、职业、学位,或小姐先生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取名叫洁舲,因为你是我们的洁龄。

    而我们呢,是秦非和宝鹃。

    &rdquo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称谓改过来。

    至今,她偶尔还是会喊一声&ldquo秦医生&rdquo或&ldquo宝鹃姐&rdquo,那必定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好比她感冒了,秦非为她开药,或宝鹃为她打针的时候。

     现在,宝鹃又挤在她的床上了。

    用一只手支着头,宝鹃在晨曦中打量她,用另一只手拨开她面颊上的头发。

     &ldquo嗯。

    &rdquo宝鹃哼着,&ldquo眼皮肿肿的,看样子你一夜没有睡。

    &rdquo 洁舲无奈地闪出一个微笑,很快的,那笑容就&ldquo闪&rdquo掉了。

     &ldquo洁舲,&rdquo宝鹃正色说,&ldquo秦非把昨晚你们的谈话都告诉我了。

    我想,我们还需要&lsquo女人对女人&rsquo来谈谈你的问题。

    &rdquo她开门见山,就导入了主题,&ldquo你愿意谈吗?&rdquo 她点点头。

     &ldquo我想问一个最主要的问题。

    &rdquo宝鹃坦率地注视她,&ldquo你有没有爱上展牧原?&rdquo 洁舲垂下了睫毛,半晌,她的睫毛扬了起来,眼珠乌黑,眼神真挚。

     &ldquo我想,我很被他吸引,他有许多缺点,有些狂,有些傲,有些自负&hellip&hellip可是,他居然有这些狂傲和自负的条件,他懂得很多东西。

    他对文学了解不多,却能很快地进入状况,对不了解的事,从不充内行&hellip&hellip他最可爱的一点,是在诚恳与忠厚之余,还能兼具幽默感。

    &rdquo &ldquo够了,&rdquo宝鹃微笑起来,&ldquo而你,准备放弃他了?&rdquo &ldquo其实,&rdquo洁舲沉思地说,&ldquo我们并没有进展到讨论婚嫁的地步,总共,只是这个夏天的事情。

    他也没有向我求婚,我想,我们实在不必急急地来讨论这问题。

    说不定他手里握着一大把女孩子,等着他慢慢挑呢?&rdquo &ldquo他是吗?&rdquo宝鹃追问。

     &ldquo是什么?&rdquo洁舲不解地。

     &ldquo手里有一大把女孩子吗?&rdquo 她的睫毛又垂下去了,手指拨弄着枕头角上荷叶边。

    她的面色凝重,眉峰深锁,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嘴唇。

     &ldquo好!&rdquo宝鹃坐起身子来,双手抱着膝,很快地说,&ldquo我们现在姑且把展牧原抛开,只谈你。

    洁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你长得很美,追你的人,从你念高中起就在排队,秦非医院里那位实习医生小钟,到现在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

    这些年来,你把所有的追求者都摒诸门外,我和秦非从没表示过意见。

    因为,说真的,那些追求者你看不上,我们也还看不上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是看不上&hellip&hellip&rdquo她轻声嗫嚅着。

     &ldquo我懂。

    &rdquo宝鹃打断了她,&ldquo你的自卑感在作祟!你总觉得你没有资格谈恋爱,没资格耽误人家好男孩!所以,你就在感情没发展前就把别人的路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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