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私塾的先生看他可怜,收了他入学,他上进得很,读书比同龄少年都要用功,第一次参加科考,就一路扶摇直上,直到拿了进土出身。
只是县衙的小吏将他高中进土的大红官文送到乡下时,他的父母已故去两年了,家中一个人都没有,那小吏只能将官文送到了邻居家里。
另还有一块登科的牌匾,他也从未见过,大约也被邻居拿去自已挂了。
这些故事太过稀松平常,他说出来,也觉无甚意趣,口干舌燥的。
但允元却听得很用心,也许是因她从没听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你在中榜之后,便再没有回乡过了?”她问。
“臣不敢回乡。
”他回答。
“为何?你如今是翰林院学土了,也可算是衣锦还乡。
”
他的嘴角弯了一弯,像是苦笑,“乡里人淳朴,拿着臣的好处,大约是会好好接待臣的。
”
啊,原来如此。
她懂得了。
因为他这富贵来得太过突然,熟悉内情的人自不用说,便是那乡野愚民,也是会嚼舌根的。
不过,他说到底是个农夫出身,就算不说他是靠裙带上位,总也有其他闲话。
到底要怎样解释他这一身富贵,才能显得更配衬一些,便连允元也想不出来。
她笑着拍拍他,“真对不住,是朕牵累杜学土了。
”身子却往一边歪去。
杜微生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的腰,眸光微微地暗了,“陛下,您喝醉了。
”
“朕没有醉。
”允元大咧咧地将双臂缠着他的脖颈,话音发着腻,“朕都看懂了,你同朕是一模一样的人。
”
他不是。
他几乎下意识地要否认,但再看她那红晕的双颊,又觉这否认毫无意义。
他闭了闭眼,也许还是那酒的缘故,心像是浮在一层泡沫之上,没有着落地无谓跳动着。
他厌恶、甚至羞耻这样的心跳,但他只能按抑住。
她朝他靠近来,抓着他的衣衫像小狗一样嗅了嗅,“你身上好热。
……可是朕却觉得冷。
天都黑了。
”
没有章法的三句话。
他并未作答,颇带强势的手臂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带入内殿里去。
她脑袋埋在他胸膛里,咬着他的衣衽轻轻浅浅地笑起来,“你看,还是力气大的好嘛。
”
第十一章元方季方
杜微生近来时常失眠。
结束之后,他睁着眼平躺在龙床上,浓郁的龙涎香气沿着重重画帘的细密纹络爬了进来,原是安神用的,却让他越来越清醒。
皇帝已在他身边睡得熟了。
她睡着的表现,便是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往温暖的地方贴靠,最后总会偎依到他的身侧。
好几次她还往被褥里钻,直钻得自已都呼吸困难,还是杜微生把她捞出来的。
她睡着的时候真就像个乖巧的瓷娃娃,一个玩物一般。
乌发,雪肤,樱鼻,红唇,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女孩模样。
她明明已经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女孩了,为什么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篡位夺权,到如今也要死守着御座呢?
杜微生清楚自已的想法是多么地僭越。
但如果她不曾篡位夺权,他也许就不可能与她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