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言一来,晨练时,李行远都叫她一起。
两人常常一人一把木刀砍成一团,当然,李行远还时常因打不过宋嘉言而被宋嘉言揍。
就这样,李行远依旧喜欢追在宋嘉言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言姐姐地找人家玩儿。
宁安侯对儿子和宋嘉言其实很有些别的意思,但是,现下瞧着,总觉着俩人是很要好的表姐弟,以后做夫妻,就有些别扭了。
叹口气,宁安侯便暂将此心放下了,反正孩子们年纪还小,左看右看,都没有半点儿开窍的意思。
直待住到腊月初七,宋嘉言方回了家。
在宁安侯府这些时日,宋嘉言与邵春华相处得很不错,走时不但太夫人有厚赠,邵春华还将自己做的荷包送了宋嘉言一个,宋嘉言拿着荷包一面瞧一面夸:“看妹妹这双巧手,姐姐真是自惭形秽,唉,姐姐是个粗人,也不会做这个……”
逗得邵春华笑个不停,她知宋嘉言从不会动针线的,歪着头直笑:“言姐姐不嫌弃就好啦。
”
宋嘉言道:“我喜欢得很,哪里会嫌弃。
”
宋嘉言之所以会选择这日回府,皆因腊月初八是宋嘉语的生日。
宋嘉语年纪尚小,尤其有辛舅爷的事,不一定会大办。
不过,她总要回去表示一下才好。
纪闵备了给宋家一家老小的东西,又有管事媳妇伴着,派车送宋嘉言回家。
宋老太太欢欢喜喜地收了东西,打发了宁安侯府的管事媳妇,笑着抱怨宋嘉言,道:“我还以为你得在人家过了年才回来呢。
”
宋嘉言笑:“我哪里舍得祖母哟,想祖母想得我心肝儿疼呢。
”
宋老太太被宋嘉言逗得合不拢嘴,连辛老太太都说:“言丫头一回来,整个府里都热闹了。
”
宋嘉言忙向各位长辈姐妹们问好,见宋嘉语脸色仍有些发白,问道:“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
宋嘉语柔柔地道:“谢姐姐关心,已经没事了。
”
“明日就是妹妹的生辰了,妹妹可得好生保重身子。
”看宋嘉语这样,宋嘉言真有些担心,问小纪氏,“妹妹的生辰,太太准备怎样操办?若有用得着我和筝姑姑的地方,太太尽管吩咐。
”
小纪氏笑:“年下有些忙,她小孩子家家的,家里人一并摆桌酒吃顿饭就罢了。
”
宋嘉言点了点头,就听小纪氏笑:“你如今回来得正好,我想着,你们姐妹都大了,应该学着理理家事。
年下事多,你们都来我院里,先从简单的入手,管些简单的事儿,如何?”
其实她在宁安侯府的时候,时常和邵春华一起随着纪闵管家理事,有些简单的,纪闵还会叫她与邵春华练练手。
小纪氏肯这样安排,自然再好不过,宋嘉言笑望了辛竹筝一眼,方道:“只要太太别嫌我们笨,我们自然愿意跟着太太学些本事。
”
小纪氏眉眼含笑,玩笑道:“行了,若是咱们言丫头都笨,我看,世上就没聪明人了。
”
宋嘉言抿嘴一笑:“太太过奖了。
”
晚间,宋荣与宋嘉让宋嘉诺父子,落衙的落衙,放学的放学,见宋嘉言回家,都挺高兴。
宋嘉言还眉飞色舞地跟兄弟姐妹们说起她与李行远比箭术赌银子的事儿,说:“你们都知道的,大姨丈向来寡言鲜语的,远弟的弓都挽起来了,大姨丈突然给我加注。
远弟一分心,箭就射歪了。
哈哈哈,我就赢啦。
”
宋嘉让是个磊落的性子,道:“那是大姨丈怕你输,帮你呢。
”
宋嘉言道:“怎么能这样说?我本来箭术就不错。
我要是没实力,大姨丈再怎么帮也没用啊。
”
宋嘉让十分瞧不上宋嘉言的花拳绣腿,道:“你那三招五式,还不都是我教的。
那叫啥实力?你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远哥儿了,他年纪还小呢。
你要跟二弟比,更是远胜过他。
”
豆丁宋嘉诺有些不服气,不过,他承认自己比不过宋嘉言。
李行远都不是宋嘉言的对手,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宋嘉诺从另外的方面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说:“大姨丈是想试试远表哥是不是专心吧,要不然,也不能在节骨眼儿上分远表哥的心。
”
宋嘉让摇头晃脑,又带着三分惋惜,道:“等有空我去指点指点小远子,唉,竟然输给一个丫头,实在给咱们老爷们儿丢脸啊。
”
宋嘉言狠狠瞪了宋嘉让两下子,宋嘉让竟无所察觉,宋嘉诺弯着眼睛直乐。
宋嘉语低低地咳了两声,告诉辛竹筝宁安侯府李行远表哥的事。
听到宋嘉语不断咳嗽,宋嘉言道:“妹妹不是说大好了吗?现在吃什么药呢?”
宋嘉语道:“现下吃济宁堂李大夫的药。
”
宋嘉言道:“自我去姨母家,也有大半个月了,妹妹现下犹未大好。
父亲,不如请个御医给妹妹瞧瞧。
”
宋嘉语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还有些咳嗽,过几日就没事了。
”
及待用过晚饭,又说了会儿话,宋老太太要安歇,诸人便散了。
第二日是宋嘉语的生日,兄弟姐妹都备了些礼物给她,长辈们也有东西相赐。
饭菜是请了太白楼的大师傅来家掌勺做的,大家围着吃了顿生辰酒。
宋嘉言给宋荣出了个主意,问:“爹爹,你想不想二妹妹的身体康复?”
宋荣看宋嘉言一眼,若换第二个人来说这话,都得挨顿骂。
身为父亲,只要是亲生父亲,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安康泰。
宋嘉言道:“看她总是病病歪歪的,实在难受得很。
这事儿,从二妹妹处下手是没用的,她根本是不听人劝的。
你得从太太那里下手。
”
接着,宋嘉言给宋荣出了个挺管用的馊主意。
宋荣真觉着是个馊主意。
宋嘉言强调:“我可是看在爹爹和嘉诺的面子上,才跟爹爹说的。
”不然,凭满腹小心机的小纪氏与争强好胜的宋嘉语,她也实在懒得理会这两人。
宋嘉言道:“我觉着,嘉语总这样病呢,最着急的反正不该是我。
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太太还凭她这样一味地看书学习,不顾身体。
要我说,太太并不是不心疼自己的亲女儿,只是,或许太太依旧觉着,嘉语还小,待大些,身子自然就会结实。
因为觉着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一直在好转,就未放在心上。
当然,还有一些不好说的原因,我就不说了。
”宋嘉言眯眯眼睛,摇一摇头,叹口气。
小纪氏任宋嘉语这样病着,一则,觉着病快好了,不要紧了;二则,未尝不是觉着宋嘉语身上不好,宋荣就会多去主院儿几回,起码去看看女儿呢。
自来,用儿女争宠的手段并不少见。
或许是这个年代女人的生存压力导致的吧,一屋子女人围着一个男人,都想吸引这个男人的注意力,于是,觉着无伤大雅的手段都可以拿来用。
其实,小纪氏真的是用错了法子。
宋荣并不是个糊涂人,他不宠妾不灭妻,甚至,他保留着绝对的理智,不想留下庶子庶女。
宋荣,一直是希望这个家和睦的。
所以,处事周全的宋嘉言才会得宋荣的欢心。
这是在宋家,并非武安侯府,小纪氏却一直被少时的经验所困扰,用出这样的手段来。
不要说宋嘉言,就是宋荣在想到这一种可能后,也皱了皱眉毛。
宋嘉言佯装没看到,继续说:“所以,我才说,这事儿得从太太身上下手。
下手,就得下狠手,趁此机会,一下子把嘉语的身子养好,以后药钱能省下不少呢。
看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哎哟,真是看不下去了。
除了太太,咱们谁也没空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嘉语身边。
只要太太用心,嘉语现在还小呢,家里什么药买不来,请个好大夫,三五个月就调理利索了。
”
宋荣道:“我来安排吧。
”还赞宋嘉言,“平日里看你跟嘉语倒不如你待嘉诺亲近,心里倒还记挂着她。
”
“我现在也不喜欢她。
”宋嘉言摆摆手,不以为然,“我们性格不合,她啊,心太小了。
嘉诺起码有主见,明白是非。
拢共在家就这十几年,以后各自嫁人,好的,来往多些;不好的,来往少些。
兄弟姐妹一场,我盼着她好,却不想亲近她这种性子。
咱们家人本就不多,家里的东西是有限的,外头天地多么广阔,我从不想跟自家人争什么。
”
宋荣不禁对宋嘉言侧目:没想到宋嘉言小小的年纪竟有这样的胸襟。
因宋嘉语的病,宋荣几经辗转请了御医来。
其实,宋荣正三品户部侍郎,在朝中的官位绝对是可以的。
只是,宋家在帝都根基尚浅,尚未到可以随便请御医过府的地步。
宋荣是拿了岳家武安侯府的帖子,请了太医院左院判。
小纪氏见宋荣对女儿这般重视,自然欣喜,令女儿于三层帐幔中躺好,以待御医诊脉。
御医一摸宋嘉语的脉象,脸上即浮现出凝重无比的神色,头发花白的脑袋摇了又摇,直摇得小纪氏心肝俱颤。
过一时,御医轻轻叹了口气,眉心紧锁,又摇了摇头,自绣凳上起身。
宋荣见状便道:“于院判这屋里请。
”请了御医出去说话。
转而到了主屋小厅,御医一句话直接令小纪氏晕了过去。
于是,御医顺便给小纪氏开了方子。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待御医走了,小纪氏扑在宋荣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不待小纪氏哭个爽快,宋荣已道:“莫要叫女儿听到多心,快快别哭了。
”
小纪氏连忙擦了眼泪,重新梳洗过后,匀了胭脂,眼巴巴地望着丈夫拿主意。
宋荣望她一眼,脸色极为郑重,道:“你着人按于御医的方子抓药去,一顿不落地看着语儿吃药,还有御医说的那些食物上该有的忌讳,一并记在心里。
我先去瞧瞧语儿。
”说罢,抬脚走了。
宋嘉语正要下床,宋荣温声道:“外头的大夫,总不如宫里的好。
这回来的是御医,让御医帮你好生调理几日,便能将病去了根,以后健健康康的我才欢喜呢。
”
“父亲放心,女儿的病没什么大碍的,这几日已经快要大好了。
”
宋荣笑眯眯地拍了拍女儿纤弱的肩膀,笑道:“对于父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女平安更重要的了。
”
宋嘉语见父亲如此关心自己,唇角一弯,笑道:“父亲放心吧,女儿一定仔细身体,再不会生病了。
”
“那可说定了。
再敢随便生病,就打你板子了。
”
宋嘉语脸皮薄,一下子就红了脸,宋荣哈哈一笑,哄着女儿说了几句话。
在宋荣眼里,小纪氏的心思都不够看,宋嘉语就更简单了。
其实,宋荣也不大欣赏宋嘉语这种娇滴滴的类型,不过,这是自己的骨肉,再不欣赏,心里也是喜欢的。
宋嘉语心里并未有半分生疑,父亲对她这样好,连同后面母亲每日盯着她滋补身体,宋嘉语也没有想到别的事。
倒是小纪氏一心都扑在女儿的身体上,家事就有些顾不得了。
听御医说女儿这病“恐有损及寿元”,小纪氏所有争宠争权争利的心思都没了,家事直接交给宋嘉言,对宋嘉言道:“好丫头,你妹妹的身子实在离不得人。
以往你也管过家,比我还强些呢。
你叫上你筝表姑,暂且支应些时日,若有不知如何处置的,便来问我。
”说到女儿的身体,小纪氏禁不住眼睛发涩,却不想哭给宋嘉言看。
宋嘉言爽快地应下:“既然太太这样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
小纪氏忙又赞了宋嘉言几句。
待宋嘉言走了,宋嘉语犹豫地问母亲:“母亲,你不是说要教我和大姐姐、表姑管家理事的吗?”
小纪氏笑着安慰女儿:“理家什么时候不能理?我是想着你父亲专门为你请来了太医院的院判,又开了这些珍贵的药材滋补身子。
你父亲可是细细叮嘱过我了,他得上衙门当差,家里叫我好好盯着你。
课业什么的,你表姑、姐姐都停了,你也少碰那个,就给我吃好喝好养好身子。
”
宋嘉语心思尚且简单,低声道:“父亲也真是的,其实我已经好了。
”心里却很为得到父亲的重视而高兴。
“好不好,可不是你说了算,是御医说了算的。
”
“知道了。
”宋嘉语笑。
宋嘉言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管家权。
她倒不是喜欢管家,只是日后嫁人,这些都是女孩儿家应该会的本事。
若小纪氏一直把在手里,怕是难叫她真正摸上一摸的。
何况过年时节,多么难得的机会。
宋嘉言是个大方的人,直接叫来辛竹筝,还命人请了杜月娘来。
宋嘉言笑:“母亲因要照看二妹妹的身子,忙不过来,就让我帮着支应些时日。
我年少,许多东西不懂。
再说了,年下是最忙的时候,二姨娘若无事,也来帮把手,如何?”
机会难得,杜月娘又不是傻瓜,柔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