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一般,异想天开地想要改变这个浑浊的世道,恢复想象中的清明。
对于宋和而言,这一路太过艰难,从来都只有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同流合污这一种选择,可顾信却那样天真——他怎么可以那样天真,他凭什么能够那样天真?
宋和知道,郗岑欣赏顾信的理想,郗归也同样看重,他们是同样有高远理想的人,只有自己不是。
可那又如何呢?
这条路,终究还是他比顾信要适合。
郗归说,她要好好想一想,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建立新的执法司。
宋和伏首告退。
他今日跪了许久,膝盖又疼又涨,可心里却有一种荒凉的满足感。
于是这满足感支撑着他,克服了膝盖的痛楚,一步步挪出门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名臣了。
可那又如何呢?
一旦新的执法司成立,只要他始终秉持着依法办事这条红线,那么,无论多么位高权重的人,也不得不接受他的监督。
恶名又如何?
家大业大的时候,总会需要恶犬看门,只要这庭院足够有名,那恶犬也能留下名姓——他不怕这恶名。
天已经完全黑了,宋和走出郗府,看着月明星稀的深色天幕,心中还是按捺不住地生起了苍凉之感。
年少读书的时候,他鄙夷酷吏的残暴,笑他们不懂全身保命,甘愿被人当作刀使;也瞧不起好些循吏,认为他们靠着宽厚无为博得好名声,实际上只是放纵豪□□人,并未有所建树。
他那时野心勃勃,坚信自己一定会比这些人做得都好。
可时移世易,兜兜转转,他竟也要自愿去做张汤那般的人物了。
何谓命数?
命数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过没关系,做酷吏,也能做得轰轰烈烈、青史留名。
”宋和这样告诉自己。
第201章广固
太昌十年的元旦到来之前,迟眉率领女军,成功拿下了汾水河畔的平阳郡,只待春日河水化冻,便可强渡黄河,向定阳进发。
谢墨则先克陕县,后取河东,下一步,将剑指弘农郡,经风陵渡攻打潼关。
朱庠在襄阳外围城数月,整个江淮之间的战线,已然推进到了沔水河畔。
至于江南地区,洞庭以南的长沙、衡阳、湘东、邵陵、零陵、营阳、始安、临贺诸郡,早已因桓氏鞭长莫及的缘故,在何冲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
而今的荆州,只有洞庭湖以西的武陵、天门、涪陵三郡,以及巴陵以西的上游地区,仍旧处于桓氏的掌控之下。
战场上连番的失利,自然影响了桓楚的民心士气。
对于朝堂之上的种种非议担忧,桓元嗤之以鼻。
他看着那些首鼠两端的关中大族,知道他们生了动摇之意。
可事到如今,岂是他们想退便能退的?
桓氏亲兵着甲执戈,带着自战场上锻造出的杀气,提醒着在场所有人,桓元并非一个可以轻易得罪的君王。
这是桓楚成立以来,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