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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能依靠的,只有先生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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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脸色黯淡下来,低声道:“你爹爹……我对不起他。

    他临终可曾提起我?”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在意那些做什么呢!秾华心生鄙薄,却很好地掩藏住了,只是灼灼望着她道:“爹爹每年带我去城外的衣冠冢祭奠,说那是我母亲的墓。

    现在看来,墓里埋葬的,不过是他的爱情。

    他临终时已经说不出话了,手里紧紧攥着一面镜子,后来小殓拳不可开,就让他带去了。

    孃孃知道那面镜子的来历吗?” 郭太后失神良久,终于掩面哭泣。

    那镜子是她的心爱之物,当初她离开李家时没有带走,谁知竟成了他所有的寄托。

    一个人不论爬到怎样的高度,心里某一处总有个柔软的地方安放那些难忘的曾经。

    青梅尚小时的感情,富贵再滔天也浸淫不了。

    可惜已经没法诉说了,唯有眼睁睁看着它腐烂。

     “我以为他会再娶,那时毕竟太年轻。

    ”大袖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也不过转瞬,她又平静下来,长叹一声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

    要紧的是眼下,你又回到我身边来了。

    我曾向五哥提起过,他也知道你,说孃孃应当寻回阿姊,莫让阿姊流落在乡野。

    ” 她口中的五哥就是今上高斐,比她小一岁,今年十五。

    女人入宫,有了儿子才有底气。

    先帝子嗣单薄,前头几位皇子相继都薨了,到先帝晏驾时,只余这第五子,高斐便顺理成章登上了御座。

     有时候努力固然重要,运气也是成功的一大要素。

    先帝殡天前,后位一直悬空,于是郭氏母凭子贵,从小小的昭容一跃成了太后,也不枉她当年那份决绝了。

     母女两个虽离心,坐在一处倒也有话说。

    不一会儿内侍通报,说官家驾临,秾华忙起身退到一旁肃立,见槛外进来一人,穿云龙纹绛色纱袍,压方心曲领,腰束金玉带,旁系佩绶,生得龙章凤质一副好模样。

    到太后榻前拱手见礼,“知道孃孃今天接阿姊入大内,我心里着急,来不及换衣裳就赶到孃孃宫中了。

    ”回身一顾,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了吧!” 早前听闻建安城中有美人,纤白明媚无人可及。

    高斐曾动过心思想收进宫内,没想到远兜远转,竟是同母异父的姐姐,难免叫人失望惆怅。

    再三再四看,这位阿姊长得真是好,楚腰卫鬓,峨眉婉转,同她一比,禁苑之中顿无颜色。

    这样的娇俏人儿,归心可赏心悦目,不归心,等闲便可覆国矣。

     秾华俯身行礼,高斐让了让,笑得分外和暖,“你我手足,在后苑不必太拘谨。

    孃孃寻回阿姊是好事,我今早召了几位大资(资政殿大学士)商议,阿姊在外万万不妥,终得接进宫来。

    然宫中无名无份不是道理,回头放旨加封,对阿姊也是个补偿。

    ” 太后一听正了身子,面上却有些为难,“好虽好,只恐谏官有疑义。

    ” 高斐不以为然,“阿姊是我一母同胞,连个封号都讨不得,岂不叫我面上无光?谏议大夫纠弾归纠弹,不予理会就是了。

    我没有兄弟,几位姐妹都出降了,眼下阿姊是至亲无尽的。

    我看阿姊封地不宜过远,就尊寿春长公主,孃孃以为如何?” 太后自然说好,面上喜形于色,引了她道:“圣上这样恩典,秾儿快来谢过官家。

    ” 秾华盈盈伏身跪拜,高斐忙虚扶一把,朗声道:“阿姊不必多礼,外人看来天家威仪,其实身在其中的都知道,咱们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阿姊在宫中只管从容,等行了册礼便有了食邑俸禄,和宗室正统的公主没什么两样。

    ” 诸多的礼遇似乎可以冲淡彼此间的尴尬气氛,她心里安定下来,抿唇颔首,“多谢官家,我一向在民间,宫中规矩懂得不甚多,实在怕失了礼数。

    ” 身在民间,血液中却有天生的高贵与持重,这是一般人不能比拟的。

    高斐含笑望向太后,“我瞧阿姊进退有度,毫无不妥。

    ” 郭太后道:“她自己审慎,也是好的,回头派两位尚宫在旁稍作督促就是了。

    ”一面说,一面握了她的手抚摩,“你爹爹替你请了先生么?是何方名士?” 秾华略顿了下,含糊道:“府上是有位先生,算不得名士,学问却很好。

    当初落魄,爹爹看他有才学,便留下做了西席。

    ” 太后点了点头,“你爹爹过世了,让你一人在外我不放心。

    还是五哥想得周到,往后就在宫里住下。

    请官家多留意,日后寻门良配风风光光嫁出去。

    女孩子家儿,总要有个靠得住的娘家,方不至于受人欺负。

    ”言罢替她扶了扶髻上羊脂茉莉簪,“我儿今年十六了罢?你爹爹孝期也满三年了,宫外有没有如意的人?女大当嫁,没什么可害臊的。

    说出来着人去查一查,瞧瞧门户怎么样。

    若过得去,定下也无不可。

    ” 果真和她设想的分毫不差,认过了亲就该谈论婚事了。

    但是说起那个如意的人,她心里不免凄怆。

    她在幼小时曾有个极其要好的玩伴,他叫云观,是北钺悯帝的嫡子。

    当今天下三分,北有钺,西有乌戎,绥国的国力一度最为强盛,西北两国迫于压力,不得不将皇子送入建安。

    一般质子不用嫡长,崇帝是个刁钻刻薄的人,偏要反其道而行。

    储君长于他国,十几年下来早就没了斗志,届时再回朝继位,不怕他掀起大浪花来。

    云观就是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彼时两家府邸离得很近,一双小儿女来往频繁,吟诗和曲,投壶打马。

    云观于她来说,囊括了她对所有美好最质朴的向往。

    那个瘦长的身影,填塞满了她整个的少女时期。

     云观其人,人如其名,天生就是立在云端上的人。

    他有大钺最高贵的血统,母家一门显贵,世无其二。

    她还记得他倚在树下为她簪花的笑脸,他说待他即位,一定派遣使者来绥国求亲,他要迎她入宫,让她做他的皇后。

     可是谁也没料到,他回钺的第二年就惨死在禁庭,据说面目模糊,身首异处。

    她得知消息,哭了整整三天,崔竹筳说他的死其实不是意外,是有人蓄谋夺嫡。

    悯帝有二子,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如同高斐一样,登上皇位顺理成章。

    她痛失所爱,可惜鞭长莫及。

    好在她是个有耐心有运气的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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