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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事成,生死由她;事败,仍旧生死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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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怏怏的,脸色也不豫,但见两阁离得不远才打起精神来,嗳了声道:“我开一扇窗,遥遥一呼阿姊就能听见罢!”说着压低声儿凑在她耳旁私语,“我觉得官家不喜欢我,万一把我送回乌戎,我就没脸见人了。

    ” 要真论不喜欢,她岂不是比她处境更艰难?秾华只得宽慰她,“官家记得你,算是旧相识,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也曾说他不善言谈,刚才没有任何不悦,就说明是好兆头。

    你安下心来,先前官家对我说的几句话你也听见了,如果真要送走一人,非我莫属。

    ” 持盈眉心果然舒展开了,毕竟年轻,心里有些得意便掩不住。

    秾华其实不比她大多少,处世态度却和她不同,持盈是一径装得单纯无害,她却宁愿世故圆滑。

    也许生性活泼可以讨得今上欢心,但是宫闱之中从来不缺这种天真烂漫。

    弓拉得太满容易折断,能委以重任的,往往都是静水深流的人。

     彼此都有三分保留,最后不过相视一笑。

    随钱十贯缓步走,到岔道口分了手,各自回阁了。

     应付那些人确实累,她进门换了衣裳便躺倒在美人榻上。

    端午过后天气闷热,四面窗户洞开,侍女放下海棠竹帘,隐约的光从竹篾间隙透进来,剪碎一地金箔。

    微有凉风,吹动她垂逶于地的大袖,那袖头覆了一层滚雪细纱,撩起来,飘飘拂拂轻得像梦。

     春渥跽坐在她榻前打扇,轻声问她,“公主见到官家了么?” 她闭着眼嗯了声,“见到了。

    ” “如何呢?官家和你说话没有?可还顺利?” 她睁开眼,眉头轻蹙。

    翻了个身撑起来,抓住春渥的手道:“乳娘,他提起我的出身,还有和云观的关系。

    我觉得这人真可怕,他身在皇城,但是洞悉天下事,我怕没等我有什么动作,就被他正法于宣德门前了。

    ” 春渥点住她的唇道:“杞人忧天,你的出身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妨碍。

    他要的不过是和大绥皇帝有牵扯的女子,管他是否出自大内。

    再说怀思王,你们之间的事,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

    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谁能拿来当真?你只要一口咬定不过是旧识,他就算要动你,也得顾忌你身后的绥国。

    ” 她听了又仰回去,轻声道:“我是这么说的,怕他信不实罢了。

    这人看来不好糊弄,眼神像刀一样,他看着你,会叫你不寒而栗。

    ” 春渥怜悯地看她,“你怕了么?在建安时我就劝过你,有些事不能轻易动心思。

    你是弱质女流,又没有一招半式傍身,凭什么……”话赶话的,险些说出口。

    她回身看了看,寝殿里并无外人,便悄声道,“现在还不算晚。

    郭太后的意思,你若不想放在心上,便用不着理会。

    如果能登上后位,定下心来追随官家,未为不可。

    你想想,皇后不当,偏要回去寄人篱下,毁的是你自己。

    什么成国长公主,就算封你个镇国公主又怎么样?金姑子和佛哥,你不可太过信任,心里所想,自己要有保留。

    路终须你自己走,好与坏,甜与苦,都要你自己承受。

    ” 秾华被她说得惶惶的,左思右想委屈气涌,牵着她的袖子道:“我知道娘是为我,可这事我打算了好久,不会有更改。

    你说的是,我和云观之间怎么样,只有我自己知道。

    究竟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

    ” 春渥看她坚决,知道等闲劝不回来,没办法,唯有问她,“怀思王走时年十六,也不算小了……他没有碰过你罢?” 秾华顿时红了脸,“娘想到哪里去了,他是守礼的读书人,我自小也学女德,怎么能做出那种逾越的事来。

    ” 春渥松了口气,笑道:“我料你不会,也是为了安心才问你。

    唯恐你不知道其中厉害,回头要进幸,出了纰漏就活不成了。

    ” 她尴尬地掖掖脸,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渐渐呼吸匀停,大约是睡着了。

    春渥摸摸她的颈子,探她有没有出汗。

    她总把她当作孩子,她在别人面前伪装坚强,她看着很心疼。

    她爹爹把她交付给她时,她才十一个月大。

    自己辛辛苦苦喂养她,对她的心永远是无私的。

    所以什么仇啊恨,在她眼里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她活得好就够了。

     然而秾华不这么认为,年轻人,心头攒着一把火,可以为义气毁天灭地。

    她到底还小,懂得什么是爱?或许只是失去挚友的痛苦,让她错以为那就是爱情。

    也许再等些时候,真正做了别人的娘子,做了孩子的母亲,今天的意气用事就显得可笑了。

     东边的槛窗开得太大,风骤起,把竹帘吹得翻卷起来。

    春渥怕她受寒,正要起身去阖,她又勾起头来叫了一声,“娘去传时照,我有话问他。

    ” 春渥应了,挑珠帘出去叫佛哥。

    不一会儿时照来了,立在槛外回话,“臣听长公主的示下。

    ” 秾华整了衣领叫他进来,和煦问他:“你进宫有多少年了?” 时照掖手说:“臣七岁入宫,到今年中秋满十二年了。

    ” 她哦了声,那尾音婉转,蜜里涤过一样,柔声道:“你是入内内侍省(宋宦官官署名,与内侍省并称前后省,相当于清朝内务府)派到我这里来的,既进了我的阁门,就是自己人。

    你也知道,但凡入掖庭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想登高,我也一样。

    据你说,这种心思是好还是坏?” 时照微微笑了笑,“臣在长公主门下,自然会说好。

    ”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秾华甚满意,颔首又问:“那么官家每常去哪些地方,你可知道?” 一座皇城,千百个女人,你贪图一时清静,别人也许正在积极谋划。

    机会一旦错失就不会再来了,所以要先发制人。

    不一定非要碰撞出火花来,有时惊鸿一瞥,反倒意味更深长。

     时照是聪明人,这点小小的人情还是卖得的,俯首道:“官家于紫宸殿视朝、垂拱殿听政,除此之外,偶尔会去宝文、天章、龙图三阁翻阅典籍。

    只是吃不准什么时候,兴致来了便走一遭,没有定规的。

    ”言罢抬眼望她,“不过每常驾临,事先都要差人知会。

    臣有两位挚友任阁内勾当官,倘或长公主有吩咐,臣愿为长公主分忧。

    ” 这真是及时雨一样的消息,秾华欣然而笑,“中官体人意,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有所成,必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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