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男人的心。
我并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
如今我被逼得走投无路,若不奋起反击,我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会被人踩在泥里。
我不是不想带你走,要走很容易,然后呢?面对没完没了的追杀,让你跟我东躲西藏么?大钺是我的国,我为什么要将它拱手让人?尤其是谦让后非但不能换来宁静,反而招致无尽的杀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主动些呢?”
她终于意识到他的决定已经无法改变了,事情向前推进,她没有能力扭转乾坤。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因为焦急泪如雨下,“你要我怎么样呢?我想帮你,可你让我怎么帮?”
他说:“你进宫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再去实施,已经变得那么难了么?若你怕杀人,我不要你动手,你只需在他面前提个建议,将他带到我布控的范围里来,后面的事都与你无关。
”
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必须在他们之间做个选择么?
“你不要逼我。
”她垂袖站着,脸上的水粉都被眼泪冲散了,“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争斗,你们用阴谋也罢,阳谋也罢,谁技高一筹,谁得天下。
我只是个女人,我管不了这么多。
”
他看着她,眼里隐隐有泪光,极慢地点头,喃喃道:“明白了,其实我不应该活着。
如果我真的死了,或者能让你怀念一辈子。
可是我来找你,变成了你的负累,你一定在想,这人真的死了有多好,就不会让你为难了。
”他别过脸去,哽声说,“果真我的猜测没有出错,你已经不是原来的秾华了。
你是皇后,是他的皇后……我本以为这些年的感情,不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可以取代的,可是我赌错了。
他给了你我不能给你的一切,用原本属于我的……”
这世上没有比发现自己完全被取代更痛苦的事了吧!他爱她,全心全意地爱她。
虽然经过了一连串的变故,他承认自己晃过神,想过利用她的身份,但他还是打从心底里的爱她。
眼下受些委屈,是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他一直在期待着,不曾想她中途退场,梦也成为他一个人的梦。
他悲哀地意识到,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长公主告诉他,她和重元不是表面的敷衍时,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还有什么话说?
秾华愧怍,简直无颜苟活于世。
她知道她的中立对他来说意味着背叛,可她没办法,既然不能帮助他,就不应该答应他,他若信以为真,岂不是坑害他么!她还记得花树下的如玉公子,清华的,没有一丝浊世气。
然而时间在推移,他已经不那么纯粹了——不能怪他,全怨世道不济。
她泪不能已,掩口抽泣道:“不是这样的,我不愿意让你赴险,也许人家正张着网子在等你……”
她话音刚落,门上一双乌舄踏进来,今上背着手,语调里有调侃的味道,“皇后说得没错,朕在等你自投罗网。
原以为你不会来的,终究还是情关难过。
”他笑了笑,“二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么?”
秾华吓得脸色煞白,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他不是说今日有使节到访么,现在应该在集英殿中宴客才对,怎么脱身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把云观挡在身后,颤声说:“官……官家,不要动他。
”
他沉了脸,向她伸出手,“皇后,你站错位置了,过来。
”
她一味地摇头,“不……你不要动他。
”
她越是这样,他越迁怒。
狠狠望向云观,那张阔别了三年的脸,活生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突然让他那么憎恨。
他却嘲讽地对他一哂,“大哥精神不错,算算已经将近四年了,这四年我在外漂泊,没有一天不在惦念大哥。
”
看来是有备而来,倒一点都不显得慌乱。
他乜起了眼,“二哥这几年历练得愈发沉稳了,这样好,对手强,才不至于辱没了朕。
朕只是奇怪,你见了朕,不觉得惊讶么?”
云观缓缓摇头,“这大内是你的天下,你在哪里出现,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把秾华拉到一边,安抚道,“不要紧的,别怕。
我与大哥是手足,我死而复生,大哥必当喜出望外,不会对我如何的。
”
他听了,笑得愈发简慢了,“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是现在寻上门来,不是个好时机。
你可知道左掖门前后已经被禁军包围了?从这里踏出去,顷刻就会被射成刺猬的。
”一面说,一面瞥了秾华一眼,“今日还要多谢皇后,要不是皇后上宣德门舍酒,恐怕朕与二哥还要周旋上一阵子呢。
如今好,速战速决,该清算的清算完,两下里便安稳了。
”
他那些绵里藏针的话简直扎得她生疼,这样有意的误导,是为了让云观埋怨她么?她僵立在那里,咬牙问:“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他横过来一眼,寒声道:“如何处置,都不与你相干。
你给我回宫去,这里的事不要你管。
”
可是她哪里能放心,秦让来搀她,被她扬袖格开了。
云观落进他手里,总免不了一个死。
上次传出消息来时,她哭得几乎厥过去,这次历史又要重演,她不能坐视不理。
她不肯走,今上也不强求,只是望着云观,不解道:“用情这样深,当初就不该促成她和亲。
明明有机会,却眼睁睁看她入禁庭,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拧着眉复摇头,“罢了,朕也懒得去猜,只说一句,三年前你赢不了,今天依然赢不了。
”
云观冷笑了一声,“我今日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太子重光无罪,陛下何以杀之?我此行是为见秾华,大哥布网,在我预料之中。
你若禁得住天下悠悠众口,杀我也非难事。
不过明日,汴梁城中有人会散布陛下为保皇位,诛杀手足的传闻。
大哥登基以来励精图治,难道为了杀我,连这美名都不要了么?”
他心里恨出血来,面上依旧是和缓的,“这就是你要挟我的手段么?不碍的,先杀了你,然后捉拿妖言惑众之人。
你同朝中哪几位相公见过面,朕连他们一并投进大狱,事情不就了结了么。
”说着抬手击掌,门上杀进来一队持刀的禁军,将左掖门围得水泄不通。
那么多的刀剑,还有禁军的铠甲,铜片与铆钉相撞,声音大得震心。
天色将晚,四周围灰苍苍的,她还是把云观护在了身后,也不哭,望着他道:“云观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来看我,你没有理由杀他。
”
他冷冷瞥她一眼,“没有理由?成王败寇就是理由。
真等他做出什么来就晚了,皇后愿意看到那一天么?”他重又伸出手,“到朕这里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别叫朕丢脸。
”
诸班直耽耽看着,她没有与他同一阵线,反倒去护着敌人,足够让他颜面尽失了。
她也不想这样,她愿意夫唱妇随的,可是云观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如果袖手旁观,他便是死路一条。
她哀声央求,“官家,你让他走吧,放他一条生路。
”回身撼云观,含泪道,“离开汴梁,离开大钺,再也不要回来了。
如今百姓富足,天下太平,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么?木已成舟了,你无力挽回,就这样吧!”
他低头端详她,眉眼间没有戾气,只有哀而缠绵的眷恋,轻声说:“其实我很后悔,当初的确应该想办法阻止你和亲的。
忍得锥心之痛,忍不得相思,是我失策了。
今天栽在这里也是劫数,你不要管。
用我一条命,换得天下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值了。
”
他这样的口吻,让她有不好的预感,仿佛已经有了打算,随时准备血溅五步似的。
她越是柔肠寸断,今上便愈发下得狠心要虐杀他。
演这出好戏给谁看?他的皇后与前太子难舍难分,这样的耻辱虽说早就已经预料到,但是摆在人前,还是不能容忍的。
两边对峙,他的话她亦不听。
他恼羞成怒,噌地抽出佩剑直指向她,“让开,否则朕连你一块儿杀。
让开!”
她寒了心,知道他确实有这个魄力,颔首道:“官家杀我,我没有怨言。
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
前两天的相处,明明可以证明他们是相爱的,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她却愿意为别人去死。
他气冲了脑子,真恨不得一剑刺过去,可是不能,她就是仗着这点才有恃无恐吧!
诸班直碍于皇后在前,不敢贸然行事,纷纷侧目等今上指示。
他的剑在手里颤抖,调转方向,冲云观挑了挑剑锋,“躲在女人身后,太子重光就这点本事么?何不同朕面对面的较量一番,若你赢了,朕放你走,如何?”
他激他,试图引他对战,至少能把那个碍事的女人打发开。
春渥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看情形大不妙,悲声道:“圣人,你要三思。
到娘身边来,不要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