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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是敷衍他,他却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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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动了动,想和他搭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自矜一点,否则显得很没气性。

    既然他来,总有他的说法,这么一声不吭,等着她去巴结么? 她撇了撇嘴,挪动身子换个好姿势,把手里的瓜托起来,对着天光一通照。

    他沉默着看她,忽然张嘴说来人。

    阿茸忙上前听命,他指指对面,“照原样再备一份。

    ” 今上要雕花瓜,众人慌忙筹备起来,小黄门跑得气喘吁吁,赶在雨前把东西送来了。

    他手里捏着刻刀,拍了拍面前西瓜,响声清脆,一刀下去怕是要裂开,便学她的样子由浅入深慢慢雕刻。

     大雨磅礴,浇注着檐外青砖,水珠动辄溅起尺来高。

    她对他很不屑,连看都不看他。

    西瓜的外皮雕空了,露出里面鲜红的瓤,她矮着身子左右比对,他也学她的样子左右比对。

    镂空的花纹里有残留的果皮,她吹了吹,他明明刚下刀,居然也撅起嘴吹了吹。

    她不耐烦,把刻刀放了下来,耽耽看着他。

    他也放下刻刀,似笑非笑看着她。

     秾华瞪人基本没有胜算,他不同,他是行家,一个眼风就能把人刺穿。

    她有点灰心了,一手撑住下巴,重新把刻刀捡了起来。

     他大概是想气她吧,反正后来她干点什么,他就依葫芦画瓢照学。

    秾华很生气,受不了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几次打算质问他,可是想起他平时的为人,又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他有时候真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好一阵坏一阵,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到最后负气,心说他不是爱学样吗,有本事继续学呀。

    从勾片栏杆的间隙里把脚伸出去,伸进了滔滔而下的雨里,然后得意地看着他。

     他挑起一边眉毛,若无其事地调开了视线。

    秾华的得意僵在眼睛里,突然发现真正傻的人是自己,她绣鞋淋得稀湿,他却好整以暇刻他的花瓜去了。

     她站起来,气得直喘气,狠狠剜了他两眼,“来人,给我换鞋!”气咻咻转身进殿里去了。

     春渥脸上带着诧异又无奈的表情,替她把湿了的鞋袜褪下来,嘴里喃喃说着:“这是何苦呢。

    ” “他为什么不上当?”她气急败坏地问春渥。

     春渥抬头看她,简直像在看一个傻子,“官家怕没有鞋替换吧!” 她终于嗤地一声笑起来,脑子被水泡坏了才和他玩这种小把戏。

    他从来就不是肯吃亏的人,自己这样做,在他眼里又是傻事一桩。

     “嗳,我不要见他了。

    ”她捂起脸,顺势倒在榻上,“赢不了就算了,还叫他看尽我的蠢相。

    我平常明明很聪明,遇见他就变得那么笨,真是八字犯冲……” 春渥没接她的话,但是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大婚前合过八字,我与皇后相得益彰,并不犯冲。

    ” 她慌忙撑起身,顿时觉得尴尬,无措地整了整衣裙道:“官家今日逗留涌金殿,臣妾不胜惶恐。

    请官家稍待,我这就命人准备酒水来。

    ” 他说不忙,冲她平摊开了双臂,“朝服穿了半晌,该换了。

    可否有劳皇后?” 他面无表情,根本不容人拒绝。

    内殿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她心里紧张,磨磨蹭蹭过去,真红大袖下的手指抬起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覆在了他的腰带上。

     她的指尖染蔻丹,猩红的颜色,仿佛雪地里的红梅,凄艳妩媚到极致。

    攀上他的金玉大带,慢慢舒张开两臂,环到他腰后解扣,姿势简直让人错以为她在拥抱他。

     凤池上出的那件事,像刺一样深深扎进心里,不去触碰,总觉彷徨难耐。

    若去触及,又怕一个闪失折断了,断在肉里,再也拔不出来。

    所以彼此都在迟疑,面对着面,也有意要避让开。

     他低头看她,灵巧的脸,蛾翅般孱弱的眼睫,略微一颤都叫人心头激荡。

    大带解下来,放在榻头的香几上,她大概很紧张,咬着唇,慢慢把手覆在他的衣襟上。

    交领是三寸宽的黑纱镶滚,绣平金夔龙和云雷纹。

    帝王之象历来强势,她攀上来,便奇异地中和了戾气,变得轻柔和缓,连那怒目的龙首也不那么可怖了。

     “皇后……”他嗓音有些沙哑,“今晚我歇在你这里。

    ” 她手上略一顿,把他的绛纱袍脱了下来,低声道:“臣妾初愈,恐怕力不从心,伺候不了官家。

    ” 他听后脸色渐冷,“是么?究竟是身体未愈,还是有别的原因?莫非皇后还在为那日的事耿耿于怀?” 他明知故问,她只有且战且退,“那天是被吓得不轻,不过好在有官家,呛了两口水罢了,至少还有命活着。

    我这两日病得浑浑噩噩,一直没机会谢官家救命之恩……” 他嘲弄地一哂,“这些都是题外话,你不问我为什么把船撑到湖心去么?” 她想了想,含糊笑道:“这个就不必深究了吧,也许官家想带我去看某处奇景,是我误解了官家,一时心慌才不慎落水的。

    ” 她取来燕服要替他穿上,他却把她的手格开了,“皇后百样俱好,只有一点,心口不一,叫我觉得失望。

    其实你我大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许解开了心头的结,夫妻间相处也会更融洽。

    ”他转过身,仰头看殿顶天花,语气并不凝重,反倒有些伤感,“我们不谈家国天下,我知道家国天下对你来说都不是顶要紧的。

    你来大钺,入禁庭,究竟是为什么,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封你为后,相处时间虽不长,也有几日了。

    你心里装着对我的怨恨,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到你死或我死的那一天么?” 她像被什么猛烈撞击了,撞得身子狠狠一震,“官家怎么会这么说呢……” “皇后不必装糊涂,你要去艮岳,果真只是为了跟我游山玩水么?”他重新转回身,含笑盯着她,“皇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在建安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反倒灯下黑了?我说过,我对你极有耐心,这份耐心不是凭空而来,皇后不知有我的存在,我却对皇后神往已久。

    所以你有些想法,动些心思,我不会加以阻拦,甚至乐于成全你。

    但是万事都有限度,不要超过底线,一切好商量。

    若做得过了头,我再好的耐性,怕也不会姑息的。

    ” 秾华被他说得寒毛直竖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忽然有了挫败的预感。

     他可以纵容她,让她在他掌心搭台唱戏,无伤大雅的戏码乐于配合,但她若有任何非分之想,也狠得下心迎头痛击。

    看来在跨云亭时他就有怀疑了,难怪那时酒盏起起落落,无非是担心她毒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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