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伤心。
那时候她还小,做什么都真心实意,不懂得虚幻一招兵不血刃。
可没有用,伤心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于是渐渐学会了硬起心肠。
心肠硬起来,不想那么多了,杀起人来,就痛快多了。
十七、十八岁那两年,她杀戮成性,开始喜欢血喷在脸上的感觉,见血就兴奋,现在回头来想,大约对自己无能的迁怒。
地宫里的杀手,都被种了蛊毒。
逃,只有死路一条。
拒绝,奴是不能拒绝主人的,所以她用杀戮来麻痹自己。
她记得很多人临死之前的表情,睁大的瞳孔,扭曲的面容,涨红的脸颊,爆起的青筋……人越杀越多,她越频繁的做噩梦。
梦见那些死在自己手里的人,把自己万剑穿心,她死在荒野中,身体被秃鹫一点点的啄食干净,只剩下皑皑白骨,风吹日晒,终成齑粉,融进黄沙,不见踪影……
练月醒来时,月已西沉,这沛国的小城,静夜无声,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杀人和噩梦,是个死循环,那段日子她开始吃寒食散度日,寻求夜里的解脱。
寒食散吃多了,手开始抖起来,剑就拿不稳了,人也跟着恍惚,外出执行任务时,总是出错,只是长君护着她,她没有受多少惩罚。
可她实在已经厌倦到了极点,她决定要逃。
她拼着蛊毒发作,也要逃出去,见一见外面的阳光。
她要逃,长君早就知道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最后一刻,还解了她的蛊毒,所以她得以成功出逃,一路逃到太平城。
她想,太平城有比她更罪大恶极的人,如果上天真要惩罚他们这些造了许多孽的罪人,那轮到她应该也需要一点时间,她尚能苟且偷生一下。
在太平城最初的那一年里,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她怕被复仇的人砍成肉泥,又怕被旧主找到,整夜整夜不能合眼。
后来时间长了,她慢慢的适应了平凡的生活,慢慢的能与周围的街坊邻里打交道了,于是噩梦就渐渐的少了。
她喜欢市井之间的烟火气,那些平实朴素的东西能祛除她身上的血腥味和杀戮。
后来的一年多里,噩梦慢慢的少了,她很少再梦到穆国,很少梦到地宫,也很少梦到杀戮和血腥,她梦见的是太平城,是那条挤满了各种小摊贩的长街,梦见的是自己院子里的紫桐树。
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穆国,想起地宫,想起萧珩,可没想到,时隔两年多,她会在这个荒凉的城中,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遇到他们。
遇到他们,又勾起陈年旧梦。
她其实没睡多久,很快就醒了,但梦却那么的长,好像又把过去的种种全部经历了一遍。
别人是一枕黄粱美梦,而她这大约叫一枕黄粱血梦。
练月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窗子外面有模糊树影,她安静的想,神明保佑,让他走他们的路,她走她们的路,他们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