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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走镖生涯,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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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已经挥刀劈到余海风面门,余海风一侧身,土匪的弯刀落了空。

    余海风飞起一脚,把这个土匪踢了个跟斗,滚到一边。

     忠义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有上百人,对面二十几个土匪,自然不是对手,仅仅只是碰了一下,根本阻止不了镖队前行。

    何况,这些土匪根本不想和忠义镖局硬碰,只是在后面缠着他们,想拖延时间。

     刘承忠见镖队已经过关,便让李彪带领一些镖师和趟子手,在后面阻止土匪,大队人马迅速向前赶去。

     一开始,马占山根本没料到野狼帮的目的是劫镖。

    毕竟,自己走的是重镖,镖师、趟子手加上脚夫,近百人。

    土匪就算人再多,要想劫走这趟镖,也必须以死相搏。

    无论是镖局还是土匪,其实都怕死人。

    哪怕是死一个人,都需要大笔的银子来抚恤。

    野狼帮和白马镖局真的打起来,死的恐怕就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如果不将白马镖局的人全部杀光,是抢不走这趟镖的。

    换言之,若想杀光白马镖局近百人,野狼帮恐怕就得扔下几百具尸体。

     可马占山显然估计错了。

    野狼帮大概早已经知道,白马镖局押运的是银两,若是能将这些银两抢到手,不敢说他们能花天酒地一辈子,至少也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好大半辈子。

    所以,狼王千人斩拿定了主意,不惜代价,也要劫下这批银子。

     交涉不成,双方只好开战,战斗一开始,彼此都意识到,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土匪人多势众,凶神恶煞,步步紧逼。

    白马镖局人数少,但镖师个个武功了得,这个时候,就是想逃走也没有机会,只能拼死抵抗。

    人在绝望的时候,发出的力量比平时更强大,更何况忠义镖局的救援信号已经传回,活下去的希望大大增加。

    马占山越打越心惊,如果自己一旦战败,白马镖局的一切都完了,他想尽快打败狼王千人斩,有这种想法就分了心,出手反而受到狼王千人斩的钳制。

    狼王千人斩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也是暗自心惊,不过他没有心理压力,放开手脚,大砍大杀。

    高手相搏,一个细微的失误,就能决定胜负,所以,两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土匪个个拼红了双眼,一起发出疯狂的喊叫声,争先恐后地扑向白马镖局的车队。

     马占坡高声喊道:“兄弟们,忠义镖局很快就要赶来帮助我们了,大家顶住啊!” 也就在这一瞬间,天空之中炸雷一般响起大喝声:“忠义镖局来了。

    ” 野狼帮和白马镖局是一场力战,彼此只是打了个平手,并没有见分晓,双方已经各有死伤,均可以说元气大伤。

    此时,忠义镖局突然冲进来,野狼帮哪里顶得住?狼王千人斩见势不妙,大叫一声:“风紧,扯乎。

    ” 可是,白马镖局哪里容得他们走?他们清楚,自己和野狼帮的梁子结大了,如果让他们这么逃走,以后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无论如何,都要让忠义镖局共同成为野狼帮的敌人。

     马占山当即一声大吼,整个白马镖局的人,全都缠了上去,让野狼帮逃不脱。

     忠义镖局,几个年轻人个个争先,跑在最前面的,分别是余海风兄弟、刘继辉兄弟,朱七刀、崔立等人。

    眨眼之间,忠义镖局便已经冲入敌阵,将野狼帮的几个狠角色接了过来。

    白马镖局大多数人已经带伤,但他们功夫好,既然狠角色都被忠义镖局接走,他们乐得对付那些弱小的。

    那些小土匪,狗仗人势还可以,真正遇到强敌,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

    白马镖局的镖师,有心要让忠义镖局和野狼帮结仇,每一次出手都是杀招,一时之间,那些小土匪死伤无数。

     余海风迎面碰上的,是野狼帮五当家黄狼。

    黄狼手中挥舞一把大刀,照准余海风的脑袋就劈。

    余海风长枪一举,格开了黄狼的大刀,枪头顺势往黄狼的面门削下去。

    黄狼眼见余海风的枪头如一把利剑,心中已经有几分胆怯,慌忙往后就跳。

    可余海风的枪头如影随形,已经削到他的肩膀上。

     崔立大喊了一声:“海风,不可……”崔立虽然痛恨野狼帮,但并不愿意因为白马镖局和野狼帮结下生死之仇。

    余海风听到舅舅的喊声,手下留情,枪头往旁边一拐,在黄狼的肩膀上削飞了一大块血肉。

     黄狼死里逃生,连滚带爬而去。

     土匪们开始撤退,白马镖局和忠义镖局并没有追赶。

    狼王见自己的人已经逃出,倒也不急着走,把斧头往腰上一插,双手抱拳,对刘承忠道:“刘总镖头,请逑了。

    ” 刘承忠见狼王千人斩虽然面对强敌,神色不变,颇有胆色,心中有几分敬佩,也把少林棍往身上一靠,双手抱拳道:“大当家的,请了。

    ” 狼王千人斩道:“久闻刘总镖头武功不凡,早就想找刘总镖头指教逑几招,不过今天不是时候,只能改天了。

    ” 刘承忠不卑不亢道:“指教不敢当,如果大当家的有兴趣,切磋几招,刘某人随时奉陪。

    ” 狼王千人斩哈哈一笑:“好,有机会一定过逑几招。

    ”他的目光在余海风的身上扫过,又回到刘承忠身上,“这位使枪的少年英雄,身手不凡,一枪就差点挑逑了我的五当家,可是刘总镖头的高徒?” 刘承忠一怔,没有回答,他是一时没有摸清楚狼王千人斩的意思,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

    毕竟,狼王千人斩是土匪,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说不定就是要和余家结下梁子,日后报仇。

     崔立脸色大变。

     余海风把长枪靠在肩膀上,双手抱拳朗声回答道:“大当家的,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风云商号余海风……” 狼王千人斩斜了他一眼,问了句:“你老子可是余成长?” 余海风傲然道:“正是。

    ” 狼王千人斩又问道:“你是余成长的大儿子?” 余海风果断地回答道:“是。

    ” 狼王千人斩嘴角泛起古怪的笑容,连声道:“好逑,好逑。

    ”再双手抱拳,向忠义镖局众人道,“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 刘承忠回答道:“后会有期。

    ” ※※※※※※※※※ 洪江汛把总署设在育婴巷,是一幢单进三开间的木质穿斗式二层建筑,回廊式布局,单檐重屋,斗拱造型,既有徽派建筑特点,又结合了沅江一带建筑的特色。

    较为特别的是,普通民居,通常都是坐北朝南,但汛把总署是地方军事机构,必须北面而向,因此坐南朝北,喻示忠诚于朝廷。

     汛是清朝军制中小于营的单位,汛之下,设塘。

    通常情况下,一汛兵有一百多人,以把总为领兵,正七品。

    洪江汛把总署的人数较少,只有五十人左右。

    洪江汛把总署的把总名叫王顺清,身材铁塔一般,皮肤却像女人,白白嫩嫩。

     洪江虽然是著名的商城,全城有四万多人口,繁华程度,在整个湖南,只有长沙堪与之相比,但级别却低,行政方面仅设巡检司,隶属于黔阳县。

    巡检司是清朝最低级行政机构之一,相当于今天的派出所加上街道办事处,主要处理地方治安事务。

    巡检只是从九品的小官。

    不过,洪江又设有汛把总署,汛把总署和县衙同级,都是正七品。

    与县衙相比,王顺清这个汛把总,做了十几年,县令自乌孙贾之后,竟然换了六任。

    每一任县太爷的上任,虽然是皇上钦命,但每一任县太爷的离任,却都与乌孙贾和王顺清大有关联。

     民间传说,王顺清才是真正的黔阳县令。

     今天,汛把总署里坐了不少人,王顺清的级品最高,实权最大,自然坐了首位。

    他的左边,是穿着文官服的县丞周永槐,相当于今天的副县长。

    右边是县主簿赵廷辉,主簿这个职位,在今天很难找到准确对应。

    在一县之中,主簿位列第三,既有今天的政府秘书长的职权,又有财政局长的职权,还有税务局长的职权,同时,也可以认为是第三副县长。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县令的左右手。

    今天的副职只低半级,但清朝的副职,最少低一级,有些甚至低两级。

    县丞和主簿,都是八品官。

    这三个人之外,还坐着一大堆人,分别黔阳县巡检张俊录、洪江巡检章益才等。

     赵廷辉说:“按说,古大人今天就应该进入县境了,怎么也没个准信传来?” “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土匪?”周永槐说。

     王顺清摆了摆手:“哪来那么多土匪?那些土匪都只是些鸡鸣狗盗的鼠辈,从长沙到洪江,一路都是官道,靖州协上万官兵,沿途保护,没事的没事的。

    ” 话音刚落,一名汛兵奔跑而入,口里叫:“报──” 王顺清道:“老子日你个乖。

    慌什么慌?什么事?” 汛兵道:“报告把总爷,白马镖局和忠义镖局返回洪江的路上遇到土匪,一场血战,死伤无数。

    ” 所有人大吃一惊,全都站了起来。

     王顺清问:“死伤无数?消息确切吗?” 汛兵说:“白马镖局的人,已经到了巫水官渡,马上就要进城了。

    他们的家属接到消息,都已经向渡口赶去了。

    ” 王顺清摘下帽子,露出光光的脑袋,他举起右手,在光头上摸了一把,叫道:“老子日你个乖。

    越怕事越有事,新的县太爷就要上任了,该死的土匪,倒是会凑热闹!走,一起去看看。

    ” 这些人之所以集中在此,恰恰是为了迎接新任县太爷。

     这新任县太爷也是奇怪,在长沙接了官印,就再也没有消息。

    按常理,他应该在经过宝庆府时,向宝庆知府乌孙贾报到。

    可事实上,王顺清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古立德离开长沙后,便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若是一般的官县上任,王顺清才不会这般猴急,此前一连几任履新,地方士绅和官员,也都从黔阳县城赶到洪江迎接,王顺清却连面都不见,一定要等人家主动来拜见他。

    但这次不一样,来的虽说是县令,品级却是正六品。

    别说王顺清不明白朝廷在搞什么名堂,就连知府乌孙贾大人,也担心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政治信号。

     身在官场,每一点非同寻常的迹象,都可能预示着巨大的风暴,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异常小心,否则就有可能玩掉自己的官帽,甚至玩掉自己的脑袋。

    乌孙贾来信告诉王顺清,密切注意这个古立德,不能有丝毫大意。

     偏偏这时候闹起了土匪,王顺清能不急吗? 一行人有骑马的,有坐轿的,急急出了汛把总署,直奔巫水官渡而去。

     洪江虽为城,但和全国所有的城均不同,洪江没有城门。

     今天的人们,对于没有城门习以为常,但在清朝以前,一座没有城门的城,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这一点,只要看看中国几个与城有关的字,就可以明白。

    在中国的古代,最大的城,叫国。

    今天,人们全都认为国是指国家,却很少有人知道,国的真正字义是城,专指王城或者诸侯之城。

    国字完整地显现了城的根本要义。

    国的繁体是國,口字里面,一人持戈,也就是说,有士兵持戈防守,又四面城墙的,才叫国。

    除了国之外,还有一种城叫邑,邑是大臣的食税之地,也是有城墙的。

    邑中虽然没有体现城墙,但食邑的名称中,往往有耳旁。

    比如今天姓氏中带耳旁的或者地名中带耳旁的,都不是封国,而是食邑。

    这个耳旁,代表的,就是城墙。

    再一种就是城,筑土成功为城,强调的,就是城墙。

     后世根据保存的完好程度,说中国在明末清初有十大著名古城,如云南的丽江、大理,湖北的荆州、襄阳,湖南的凤凰,山西的平遥,四川的阆中,安徽的歙县等。

    其实,明末清初的著名古城,远不止这些。

    这些城,更多在军事意义上,均为有城墙之城。

     洪江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一座商城。

    而当时,最为著名的商城只有三座:平遥、洪江、和顺,有北有平遥、南有洪江、西有和顺之说。

    这三座城,平遥属于金融之城,属于中国银行业的发源地。

    云南腾冲的和顺是玉石之城,是最大规模的边贸交易之城,而湖南湘西的洪江,却是内地的贸易之城。

    三座著名的商城中,洪江以及和顺,均没有城墙。

     没有城墙,显示了贸易文化的包容性和开放性。

    相比和顺以建筑为城墙,洪江的开放性更强,七冲八巷九条街,四通八达,真正体现了商业的融通天下,海纳百川。

     王顺清等刚刚行至渡口,迎面驶来一辆破旧的马车。

    一般老百姓见了这帮官员,自然会避让,而这辆马车,竟然不停不靠。

    马车后面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哭哭闹闹,显然是白马镖局的人和他们的家属。

     王顺清当即勒马,大喝一声:“大胆刁民,见了朝廷命官,为什么不避让?” 马车仍然不停不让,一直向前驶来。

    王顺清大怒,再一次喝道:“来啊,把这个大胆刁民给我拿下。

    ” 队伍中冲出几个汛兵,扑向马车。

    快到近前时,马车倒是停下来了,施施然从上面下来的是胡不来。

    胡不来摇着扇子,笑笑说:“王把总,好大的派头啊。

    ” 王顺清一看,竟然是熟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胡不来?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胡不来反问。

     王顺清摆了摆手:“老子日你个乖。

    快点让开,兄弟有紧急公务,没时间跟你扯淡。

    ” “我才不跟你扯淡。

    ”胡不来说,“我过来,是传古大人的口信,叫你们立即回去汛把总署,商量剿匪事宜。

    ” 王顺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古大人?哪来的古大人?” 赵廷辉反应快一些,问道:“古大人,难道是新任黔阳县令古立德大人?” “还是赵主簿反应快。

    ”胡不来用扇子在面前扇了几下,“正是古立德大人。

    ” 王顺清有些糊涂了:“老子日你个乖。

    古大人在哪里?为什么没看到?” 胡不来知道,在这洪江地界,王顺清就是天。

    不过,从今而始,这个天要变了,变成他胡不来了。

    他不能给王顺清太多机会,当即脸色一变,拿起了腔调:“古大人说,繁文缛节就免了,一切等到了汛把总署再说。

    ” 周永槐还算清醒,试探地问:“你是……” 胡不来装着没听见,转身回到马车前。

    这次,他倒是很知趣,并没有坐到后面的车厢里,而是和车把式坐在一起。

    车把式挥动马鞭,这辆旧车开始前行。

    面前的这帮官员,还没摸清楚方向,只好让开一条道。

     一般来说,新官上任,肯定要讲究官威,就算没有仪仗,找朋友借,也要借一些仪仗出来摆一摆威风。

    王顺清等人得知新任县令坐在面前这辆又旧又破的马车上,自然不肯相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王顺清问:“怎么办?” 周永槐来黔阳县的时间不长,不认识胡不来,说:“刚才那个人是谁?好大的架子。

    ” 赵廷辉说:“以前洪江城里的一个混混儿,倒是考上过秀才,但没有考上举人,后来跑到长沙府给人当了师爷。

    ” 章益才说:“车里真是古大人?会不会有诈?” 赵廷辉说:“走,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 “老子日你个乖。

    ”王顺清说,“他如果敢唬老子,老子把他的骨头拆下来当柴烧。

    ”说过,王顺清一调马头,追着马车而去。

    其他官员也都先后上轿,急急地往前赶。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王顺清骑的马,是整个黔阳县最好的一匹,脚力好,几步就跨到了马车边。

     “古大人,你看,还要不要做什么准备?”王顺清隔着车帘问。

     “去了汛把总署再说吧。

    ”古立德隔帘答道。

     王顺清双腿一夹,枣红马加快了速度,跑回汛把总署,先是命令汛兵在门前排成仪仗,又让把早已经准备的锣鼓家伙摆在门前。

    那辆旧车刚刚出现在育婴巷口,王顺清一挥手,锣鼓家伙便敲了起来。

     古立德坐在车上,听到锣鼓声,猛地惊了一下,立即叫停车。

    车还没有停稳,他已经跳下来,挥手道:“停停停,都什么时候了,还敲什么锣鼓?” 那些敲锣鼓的也不知他是什么人,再说,锣鼓正响着呢,哪里听得到他在叫什么,所以根本没有人理他。

    古立德知道自己说话没用,几步跨到王顺清面前,高声叫道:“叫他们停下,洪江城里死了五个人,伤了几十人,你知道吗?这时候还敲锣打鼓,百姓知道了,怎么看官府?” 王顺清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个精瘦的男人,暗想,这么个人,竟然是新任县令?当然,他也看清了他的手势,是要制止锣鼓。

    锣鼓毕竟是欢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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