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笨拙又讨好:“悠仁同学为什么难过?”
虎杖悠仁低着头在笑,却比哭还难看,哭不出来时比哭的时候还要难受,身体快要被劈开两半,一半想要痛苦的拥有她,一半想要悲哀的离开她,“前辈...怎样才能和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呢。
”
她沉默,在悠仁面前难得需要斟酌着词句开口,绞尽脑汁想要抚平他的心地。
半晌,还是认真坦诚道:“和会当别离,有生无不死。
”
虎杖猛地抬眼,只听到了后半句,心脏一停。
她继续说下去:“今世相遇,以后无量劫数之中,可能再也不会相逢。
道路不同,会见无期,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
“会见无期...…么。
”他闭上了眼睛,终于落下了泪,“抱歉,前辈。
”
“怎么会,该道歉的人一直是我。
”千岛夏看到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变好,心中不免一阵挫败。
虎杖悠仁绝望地抬头,泪水滚落时他无比虔诚地吻住了她,“我很抱歉,为我的一切。
”
从佐佐木那得知地缚灵多是因为执念而留在原地不肯离开,虎杖悠仁弄明白了这点之后特地去问千岛夏,“假如,我是说假如,前辈明天就会死去,你会有什么愿望?”
坐在他身边正聚精会神地吃雪糕的千岛夏似乎愣住了,歪着头又仔细地思考了很久,虎杖悠仁看着这样的她,又觉得心酸,千岛夏总是认真地对待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即使问题太过离谱,她也不会当作玩笑敷衍对待。
“我怕愿望太多,来不及实现。
”
虎杖悠仁当即打起精神认真听,她认真盘点:“希望悠仁可以吃我做的饭。
”
这一点其实已经在第三天的时候做到了,那时候两个人说好要一起做饭,结果中途却在厨房开始胡闹,还是发现他们煎的东西冒出了黑烟才发现忘了关火,两个人衣服还挂在腰上就手忙脚乱地叫停。
好在他手艺并不差,烧糊的只有一个菜,千岛夏依旧吃得很开心。
他想着这一点并不是她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又继续追问:“那还有呢?”
“希望悠仁能花我的钱。
”
虎杖悠仁嘟囔了一句,“什么嘛,我又不是没有钱。
”
“我只是想给悠仁花钱而已,因为我很喜欢悠仁。
”
他听着,又觉得心被揪成一团,别过脸,“会有机会的。
”
“出任务之前会写遗嘱,我每次都会写着死后遗产都归你,希望悠仁可以收下。
”千岛夏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
想到前不久交到自己手里的存折和印章,他鼻头一酸,“知道了。
”
千岛夏继续开口,“想和悠仁看一整天的电视。
”
虎杖悠仁把脸埋进了掌心,这些天,他不知道和她挤在沙发上看过多少电视和电影,也不知道在一起纠缠过多少个夜晚,可是她都一无所知,他却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撕成好几块,分别去撞着在心脏里打架的愧悔,不舍和痛苦。
千岛夏又继续说了,“想帮悠仁挑衣服。
”
遗物里面已经送来了她曾经挑选的几件卫衣,他今天就穿在了身上,可是她看起来却忘记了。
还处在自我谴责的虎杖悠仁突然被她转过脸,她那张平静的脸凑到了跟前。
千岛夏望着他,眸光平静,宛若庙宇之中,虔诚注视神明的信徒。
她眸子生得灵润,此刻水光波动,像是望向灵魂,深深切切:“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归根结底,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开心。
”
他看着她慢慢浮现笑意的脸,像流云掠过长空,给万里晴朗的天蒙上一层暧昧朦胧的布,她的声音一如风声,骤然清晰,“希望悠仁可以开心,仅此而已。
”
失去了千岛夏,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可是,比开心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千岛夏自由。
他开始怀疑问题也许出在千岛夏最开始的那句话里,“悠仁,你还在生气吗?”
这时他后悔不已地独自抱着头痛苦,因为这些话这些愿望,说来说去,始终都只有一个虎杖悠仁。
她终究还是因为他才被困在死去的那一日。
想通了后的第二天清晨,他站在了千岛夏的面前,接过了那束黄玫瑰,听她再一次道歉,他的心脏突然就跳得极快,明明是在心里演戏过成百上千次的一句简单台词,可是他临到头,却依旧被紧张攫住咽喉,声音细如蚊蚋。
“悠仁,你还在生气吗?”千岛夏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忍住了泪意,终于挤出了这些天来最舒心的笑,“没有哦,我从来没有生过前辈的气,”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了她任何一个细节,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哽咽,像是被追赶着一般争先恐后地往嘴边走,“因为我爱着前辈,非常认真地爱着,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
”
千岛夏先是一愣,随即带了点难以察觉的笑,“那就太好了。
”
虎杖悠仁是带着最后再送她一程的心情说出这句话,钻心的疼几乎要把他眼泪逼出眼眶,但是对着千岛夏,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大脑因为困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悲哀,涨得几乎要裂开,如果有人可以拿着刀在他脑门上挖开一道口子,那里涌出来的肯定不是血,而是被他生生逼回去的泪。
“悠仁,你怎么了?”千岛夏站在他面前这么问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不知道为什么,千岛夏还是和过去一样,毫无动静地站着。
他在困扰过后迎来了一点卑劣的窃喜,抓着她的手腕,发现她依旧存在。
“我没事。
”他答得飞快。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
“我不难过,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开心。
”虎杖悠仁如是说。
“是么,可是你看起来都要哭出来了,拿点纸巾擦一擦吧。
”千岛夏说着就要越过他,去取客厅桌子上放着的纸巾。
他赶忙拉住她,“你去沙发上坐着,我来就好。
”说着,他背过身,抬起了腿。
“嗯,好。
”
她答得平常,语调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那一瞬间虎杖没有多余的感受,只下意识觉得这样寻常的瞬间,也理所应当被拉宽拉长,平均地填到未来生命里的每一寸罅隙里,满满当当。
尾音还未落地,他忽然听见被风吹散的声音,极轻极细,却无异于惊雷炸起。
他的心脏陡然抽紧,那条腿猛地收回,转过身去。
玄关空无一人。
唯有手中的黄玫瑰香气馥郁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