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酒意向他扬眉一笑,说:当然不介意。
翰尼格坐下时问:你的伴儿没来?我说:你不就是我的伴儿?那女人立刻哈哈大笑。
我心想,我已经开始撒酒疯了。
这样下去,等到里昂到达,我一定会不省人事。
那女人说她从来没遇上像我这样爱逗乐子的日本人。
她说日本人和德国人爱发动战争,就因为他们缺乏幽默感。
她问我同不同意她的看法。
我说日本人的确不幽默,不过我是中国人。
她又说翰尼格征服她就靠幽默和色情。
我哈哈直乐,说:知不知道翰尼格有位女熟人,总是穿比她身材小一号的连衣裙?翰尼格在桌布下踢我一脚。
十分钟后那女人去上洗手间,他说:你刚才胡说什么?!我说:你不是有个二百五女邻居,专门上你的门请你帮忙替她拉裙子的拉链?他说:就是她呀!我立刻说:祝贺祝贺!然后我便告了辞,把啤酒的账留给我的教授支付了。
我在马路上叫了辆出租车,说了里昂的地址。
等出租车停在里昂公寓门口,我假装在书包里乱翻。
然后我把泪汪汪的睑朝着司机,说我的钱包一定被扒手扒了。
我摘下手表,请司机收下。
司机心想她真是可怜,那块破表连十块钱都不值。
司机说:行啦行啦,我刚从印度来的时候,跟你一样穷。
里昂见了我便说:你喝的什么酒?我说:不要钱的酒。
在楼梯上他问我:你是进去呢,还是在这儿等我?我还有十分钟就弄完了。
我说:我进去,也不耽误你抽大麻。
他说:我不是这意思。
我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
我头重脚轻地倚着楼梯的木栏杆站着。
这个生理和心理状态下,木栏杆显得极不结实。
我知道我两颊潮红,眼神迟钝。
他肯定看出我真正想说的:你怕我仗着酒胆跟你进去,仗着酒意任事态自己去发展。
他说:你还是在这儿等吧,我两分钟就出来。
我也看出他真正说了什么:你若进去,你的安全我可不敢担保。
我说:我想喝杯水。
我实际上说:既然来到这里,我就是要找死。
我跟着他一步一步登着木楼梯。
他突然停住,回身,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我说:我在酒吧里等你,喝了两杯啤酒。
他当然明白我其实是说:在酒吧,我们会很安全。
抑或他听懂的是:我反正是借酒发挥,我现在的行为不是我该负责的,是酒该负责……他的吻很轻,但很专注。
一个邻居从我们旁边贼似的绕过去,上了楼之后,又贼似的朝我们瞟一眼。
而里昂被吻包裹,根本对那邻居没有知觉。
然后他说:你就等在这里。
我拿了外套就出来。
我头晕眼花地对他笑笑,说:不。
他这次真有点儿吃惊,愣愣地看着我。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心里的键盘响成一片,却一个完整的词汇都没打出来;他脑子的屏幕上飞快出现的,全是乱码。
我看着那些无法解读的乱码渐渐拼合成一丝苦痛。
“我们之间最真实的感情,就是我们谁也救不了谁,谁也不想救谁。
”
“嗯?!”便衣福茨带金红绒毛的手指“咔啪”一响。
“我只能讲清这么多——他是没有童年的中国人,我也是。
他从印尼逃到美国的时候,童年就中断了。
我的童年中断在六岁。
”
“为什么是六岁。
”
我说:“六岁,许多孩子开始撒谎。
”而我的谎言,美好而恐怖。
“同里昂之间,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在美国,上不上床,不是实质,对吧?”
我起身告辞。
理查突然说:“该死,我差点儿忘了。
测谎实验改在今天下午四点。
因为有个重大案子安排到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