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红黑处子夜：五箭射穿深渊
圣西罗的空气在2002年5月5日的傍晚，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近八万颗红黑色的心脏之上。
2001-02赛季意甲收官战，对阵为保级拼尽一切的莱切。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宏伟的足球圣殿披上了一层悲壮的赭金色，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凝重、焦灼，甚至是一丝绝望的气息。
看台上，一幅巨大的TIFO缓缓展开——那是保罗·马尔蒂尼与父亲切萨雷·马尔蒂尼并肩作战的经典合成画面，旁边是醒目的金色标语：“**SANGUEROSSONERO,SEMPREEOVUNQUE!**”（红黑之血，永存永在！）。
南看台的死忠们，歌声依旧嘹亮，《米兰，米兰》的旋律在巨大的穹顶下顽强地回荡，但这歌声里，却无法掩饰地掺杂着嘶哑、焦虑，以及被巨大比分落差撕扯出的痛苦裂痕。
克罗亚斯·马尔蒂尼坐在替补席冰冷的塑料椅上，宽大的红黑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却似乎抵挡不住心底涌起的寒意。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在绿茵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心脏随着每一次攻防转换而剧烈搏动。
对面，莱切这支濒临降级的球队，此刻已化身为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兽群。
他们的眼中没有优雅的传控，没有精妙的配合，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求生本能——每一次冲刺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每一次铲抢都如同伐木般凶狠，每一次对抗都倾注了120%的体重和力量。
保级的压力扭曲了他们的战术，只剩下最野蛮的冲击波。
开场仅仅第7分钟，莱切就用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反击，给了骄傲的红黑军团一记响亮的耳光！米兰大举压上后的后场，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原野般空旷。
莱切后场一记精准的长传，找到了如鬼魅般启动的前锋武齐尼奇（MirkoVu?ini?）！年轻的武齐尼奇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他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凭借速度生吃回追的卡拉泽，形成单刀！面对经验丰富但已显老迈气质的米兰门将阿比亚蒂，武齐尼奇在电光火石间调整步点，右脚外脚背一记轻巧的推射，皮球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窜入球门远角！
“**GOALLLLLLLLLLLLLLLL！！！VU?INI?！LECCE！1-0！**”客队解说员狂喜的嘶吼如同利刃，瞬间刺破了圣西罗的喧嚣。
0-1！巨大的电子记分牌上猩红的数字如同耻辱的烙印。
看台上那幅象征着传承的巨幅TIFO，仿佛也在这刺目的比分下黯淡了一瞬。
南看台的歌声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随即被更响亮的助威声掩盖，但那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颤抖。
噩梦如同跗骨之蛆，并未结束。
第21分钟，莱切凭借一次凶狠的边路逼抢获得角球。
皮球带着旋转飞入米兰禁区，瞬间引爆了混乱的肉搏战场。
人高马大的莱切中后卫斯托维尼（LucianoZauri）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他凭借蛮横的身体素质和孤注一掷的冲顶欲望，硬生生地从内斯塔和马尔蒂尼的夹防中杀出！他高高跃起，额头结结实实地砸中飞来的皮球！阿比亚蒂的扑救在如此近距离的暴力头槌面前显得苍白无力！皮球如同一枚炮弹，狠狠砸入网窝！
0-2！圣西罗陷入了一片死寂！难以置信的惊愕笼罩了红黑色的海洋。
只有几千名随队远征的莱切球迷在客队看台掀起震耳欲聋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狂潮。
武齐尼奇和斯托维尼疯狂地冲向角旗区，对着米兰球迷的方向捶胸怒吼，挑衅的姿态毫不掩饰。
保罗·马尔蒂尼用力拍打着门柱，脸色铁青。
内斯塔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皮尔洛在中场徒劳地挥手，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攻，却被莱切球员更加疯狂、不惜体力的围抢绞杀。
场边的克罗亚斯，双手指节因紧握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清晰地看到哥哥保罗在中后卫位置上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狼狈，看到皮尔洛梳理的节奏被对方不要命的疯抢撕得支离破碎，看到舍甫琴科在肌肉森林中一次次被撞倒，看到因扎吉在越位线上徒劳地奔跑申诉。
主教练切萨雷·马尔蒂尼站在指挥区边缘，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脸色阴沉得如同米兰深冬的铅云，紧锁的眉头如同刀刻的沟壑。
他精心构筑的、由他慧眼识珠挖掘并打造的“未来基石”——皮尔洛的优雅调度、加图索的疯狗精神、内斯塔的磐石防守、舍甫琴科的致命一击——在莱切这种纯粹依靠肾上腺素和保级执念驱动的、毫无技术美感可言的冲击浪潮下，竟显得如此笨拙、迟滞，甚至有些脆弱。
上半场伤停补时阶段，更大的、几乎致命的打击如同重锤般砸下！莱切一次看似漫无目的、毫无威胁的边路传中，米兰禁区中路竟然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灾难性的漏人！又是那个幽灵般的武齐尼奇！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摆脱了所有盯防，出现在后点最致命的位置！无人干扰！他只需要轻轻抬起右脚，用脚内侧完成一记近乎悠闲的垫射！皮球听话地改变了方向，从猝不及防的阿比亚蒂腋下滚入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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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猩红的“0:3”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所有米兰人的眼球和心脏上！刺耳的客队欢呼和尖锐的嘘声、嘲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音浪，冲击着圣西罗的每一个角落。
半场结束的哨音如同丧钟般响起，圣西罗球场积蓄已久的愤怒和失望终于爆发！巨大的、带着明显指向性的嘘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红黑色的海洋剧烈地翻腾着，失望、不解、愤怒、甚至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
有球迷愤怒地将围巾摔在地上，有球迷捂住了脸，有球迷对着球员通道的方向发出怒吼。
球员通道入口，保罗·马尔蒂尼低着头，汗水浸透了他的红黑3号球衣，紧贴在宽厚的背脊上。
他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扯下湿漉漉的队长袖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皮尔洛的长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额前，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迷茫、疲惫和深深的挫败感。
舍甫琴科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乌克兰核弹头仿佛失去了引信。
整个米兰队伍，像一群溃败的、丢盔弃甲的士兵，在数万道失望乃至愤怒的目光鞭挞下，沉默而沉重地走向更衣室，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克罗亚斯跟在队伍最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几乎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经过混合采访区时，那些刺耳的声音如同毒针，毫不留情地钻入他的耳朵：
“马尔蒂尼家的‘神童’？就这？坐在替补席上当观众，欣赏球队被保级队羞辱性屠杀？”
“切萨雷·马尔蒂尼是不是老糊涂了？把俱乐部的钱都砸在那些所谓的‘未来之星’上，结果呢？连莱切都打不过！耻辱！”
“这就是被吹上天的‘秘密武器’？一个连18人大名单都差点挤不